两队人马擦肩而过,风扬起马车的帘子,周川和里面坐着的人匆匆对视一眼。
恰好轮到他进城,没有停留,他轻夹马腹入城。
入城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回头看着城外远去的马车,眸中疑惑,那人眉眼间流露出的杀伐之气倒不像一个普通商贩。
没有多想,他朝南府打马而去。
而马车里那人亦低眸沉思,一旁的下人出声询问:“孟柯先生在想什么?”
此人正是康王周戈炎的心腹孟柯。
孟柯摇了摇头:“刚刚那少年有些眼熟。”
“许是以前见过。”那下人道
孟柯摇了摇头:“这般出常的气质,若是见过该不会忘。”
长安。
太后驾崩,圣则帝废朝五日。
送葬这一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往太清岭,太后遗言死后不入皇陵,不与先帝同墓。
不管世人朝臣如何诟病,周朝运终究没有违背她的遗愿,曾经听舅母提起太后还是闺中小姐时最喜太清岭的景色,他便决定将她葬在那里。
父皇登基时她也不过刚满二十,数十年她都待在这皇宫,没有踏出去半步,死后也应该自由,去她想去的地方。
陵墓之外,南善宜身穿白色孝衣站在台阶上,几日操劳有些憔悴,面色苍白,玉佛姑姑从马车内取了披风给她系上:“娘娘,陛下说外面寒凉,让你先入马车休息。”
“他在就行。”
南善宜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陵墓,他一身孝衣背对着她,正与摄政王交谈,背影落寞孤寂。
她想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她。
拢了拢披风她浅笑道:“无碍。”
见此玉佛姑姑也不再劝说。
南善宜目光清冷的看着太清岭的景色,忽然间一旁的清秋神色警惕,出声提醒:“娘娘。”
南善宜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温自仁朝她走来,躬身行礼:“老臣见过娘娘。”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对话,久闻其名,初次交锋。
南善宜眸色微暗,不露声色:“温大人免礼。”
正在她疑惑他为何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时,温自仁开门见山道:“娘娘可知这段时间朝中皆是让陛下收回南荣军的声音。”
南善宜眸光一滞,目光随意一扫落在了玉佛姑姑和清秋身上,见她们二人低下了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有人都瞒着她!
不好表露,压下心中不悦,她神色如常看向温自仁道:“后宫不得干涉朝政,温大人与本宫说这些是何意?”
温自仁神色严肃,一副忠心不二,为君分忧的模样:“陛下待娘娘盛宠惊世,哪怕子嗣单薄也不愿充盈后宫。”
“更是多次力排众议,对南家一事多次压而不发。”
“如此盛宠,历朝未见。”
不知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南善宜静观其变,很快她就听到他痛心疾首道:“每见陛下左右为难,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便痛心疾首,恨自己不能为君解忧。”
他看着南善宜道:“娘娘难道不心疼陛下吗?”
“温大人想让本宫做什么?”南善宜心中隐有猜测,清冷的眸中风雨欲来
温自仁正被自己的忠诚所感动,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
继而道:“武安侯视娘娘如命,若娘娘愿意从中劝说一二,让南家交出南荣军,陛下便可不用如此为难。”
说完他下意识的去看南善宜的面色,却见她面无表情,与他沉默对视,片刻她轻笑出声:“温大人是想让本宫弃了南家,与你站在一处?”
温自仁躬身拱手:“老臣不敢,是娘娘当与陛下站在一处,夫妻本是一体,荣辱与共。”
威压外泄,身前的手用力握紧,听着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南善宜恨不得让人撕烂他的嘴。
抬脚上前一步,南善宜看着他冷声道:“你说陛下左右为难。”
“温大人难道不知晓陛下为何左右为难?又是谁在朝堂上带头苦苦相逼?”
面色一沉,温自仁如同被踩了尾巴,气急败坏道:“老臣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晟!”
他道:“只要南家交出南荣军,皆大欢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南荣军本就该交由陛下,如此南家也不会再是众矢之的。”
“此事于陛下,于南家都好,娘娘为何不做?”
“这话温大人自己信吗?”南善宜冷漠出声
“温大人高居吏部尚书之位九年,本宫听闻你树敌无数。”
“若此刻本宫让你交出手中之权,你敢吗!”
被噎的说不出话,温自仁面色通红,心虚不已。
嘲笑声在面前响起,少女眸中的不屑让他不敢直视。
南善宜神色冷凌:“居高位,手握大权,又被帝王、朝臣所不容者,自古以来谁敢退?”
“若退了,等着他们的只有一死!”
她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温自仁不断后退,南善宜眸中杀意尽显:“温大人是怎么说出对南家好这种话的?”
“还是你当本宫蠢,不知其中深意?”
温自仁哑口无言,他未想到她竟然看的如此清楚。
“南家本就是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都眼巴巴的看着高楼坍塌,想分食一口。”
她逼问道:“你告诉本宫,南家若退了,还能活吗!”
眸光闪躲,温自仁原本想说他从未想从南家身上分食到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却说不出口,因为他只能代表他自己。
他不会,那别人呢?
其实他很清楚,这朝堂之上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想。
南家太强盛了,让人忌惮又渴望。
远处和周朝运面对而站的周怀谦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疑惑的看了过来,眼眸微眯:“温自仁在做什么?”
闻言,周朝运回头看了过来,顷刻间面色暗沉,杀意四起,气息凌厉的朝那边走去。
“温大人在和皇后说什么?”
听见声音温自仁身体一僵,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南善宜在听见他的声音时便收了自己的愤怒和失态,可周朝运还是看见了她因为愤怒而紧握的手。
看向温自仁的眼神如看死物。
“陛下,我有些乏了,去马车上等你。”南善宜实在不愿再待,不等周朝运回答她便转身离开。
她现在恨极了,怕自己失态,让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