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娟笑道：“我晓得的，不过应该不会，好久都没有债主来了。”

    李大海叹了口气：“鬼知道是不是在憋泡大的。

    小心为上。”

    “来客人了，好像是……棉纺厂的张工。

    她叹了口气，却很快挤出笑脸相迎：“张工，好久没来吃饭了。

    今儿吃点什么？咱们还是去包厢吗？”

    “对，去包厢，吃什么你来安排吧，店里所有的好酒好菜都拿上来。”张工派头十足，领着一行人走进了包厢。

    王丽娟点头称是，却瘪瘪嘴进了厨房，在李大海面前抱怨道：

    “大海，张工又来了，这次又带了一桌人，真是烦啊。”

    李大海顿了顿道：“毕竟是棉纺厂的，铁饭碗，年底多多少少的，能要到一些钱。”

    “这些个铁饭碗，这钱还能比黄毛他们还不宽裕啊？

    人家小黄毛们都拿得出来！说到底还不是想吃白食！”王丽娟不太喜欢这些表面光鲜的人。

    现在在她心目当中，黄毛的人品，可比那些个在单位人还要好！

    “咱们这些普通人跟他们斗什么呀？不伺候好了，随便找个理由，把我们土菜馆关了怎么办？”

    李大海心态倒也还好，“行了，你消消气，我来做菜吧。”

    王丽娟看到李大海那么辛苦，也不再抱怨了。

    她也知道人来了，不伺候也不行，只是他们这一来，今天又白干了。

    不料，一桌饭吃完，张工对着王丽娟招招手道：“那个……老板娘，我在你们家吃些日子了吧。

    你大概算算多少钱，今天全都结了。”

    “啊？”王丽娟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了。

    单位人吃饭还真的现结啊？！

    “怎么？是不是记不清了？”张工皱眉道，“老板娘，你看你，我跟你说过多少回，账记好了，我会来结的嘛！”

    “张工，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王丽娟怎么可能没记账，几角几分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钱她有点不敢拿。

    还真让那黄毛说中了啊。

    单位人来吃饭也现结？

    王丽娟掐了自己一下，她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那钻心的疼痛让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在梦里。

    这可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吃饭给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之前打白条也不是赖账，就是嫌麻烦，这会儿有时间，刚好也带了钱出来。

    而且，主要我也想到你们干点小本买卖也不容易嘛，去大概算一算，我把账清了。”

    张工笑呵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处处为王丽娟他们的小馆子着想。

    王丽娟点了点头，借机说是拿账本，然后跑出包房，去找李大海。

    “大海，张工说要清账！”

    “啥？他要清账？！”李大海都吓一跳，“不是要找麻烦吧？”

    “咱们本本分分经营，要找什么麻烦呀？不过这事儿有点蹊跷啊。

    那小黄毛说，单位的人不结账，就拿不到那个高档油。

    这啥情况？

    我本来寻思应该是周老师在帮忙，可是周老师也不可能命令得动单位吧。”王丽娟也担忧起来。

    “有点怪怪的。”李大海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

    人单位来吃白食，他们虽然亏本，但人情方面还是能搭上点的。

    遇到一些自己解决不了的小麻烦时，能报个名号。

    这一旦结清了，那就没关联了。

    虽说有个什么油商好像在罩着他们，但那油商是谁啊……

    单位还清了钱，拿到了油，到时候腾出手来，随随便便就把他们的土菜馆子给拿捏了。

    这钱……跟小黄毛他们的不同，不太好拿。

    两夫妻正纠结呢，外头张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老板娘啊，好了没有啊？我等着你给我写收据还有结清的条子呢。”

    王丽娟和李大海闻言，面面相觑。

    要收据，还要写结清的条子！

    这是要秋后算账！

    王丽娟立马从厨房里出来：“张工，要不……年底再结吧。”

    “是不是找不到账单呀。”张工有些急了。

    王丽娟心头狂跳，道：“那倒不是，有账单。”

    “那你们拿出来呀，多少钱，我赶紧结了。”张工额头竟是冒出了一些汗液，“老板娘，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个账必须结，我得拿凭证回去的。”

    王丽娟道：“真有账单，就是有些不明白。

    张工，可是在我们小店吃的不满意？”

    张工摇了摇头：“那没有，你们家的饭菜味道好，用料也实诚，价格也公道。”

    “那着急结账干嘛？”王丽娟问道，“不结账就拿不到一滴油是什么意思？”

    张工心头一跳，看来不是没找到账单，是故意敲打他啊。

    他干脆也不装腔拿调了，苦笑道：“我的老板娘诶，我知道打了一阵子白条，但你是知道我们这些工人的。

    表面是铁饭碗。发钱有时候也不准时，所以打白条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就别为难我了，我知道错了，今天我全结清，以后吃饭绝对用现金。”

    王丽娟摆了摆手：“张工，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老板娘，赶紧把账单请出来吧。”张工掏出来一沓大团结。

    王丽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有些无奈的点头，进屋把账本拿了出来。

    加上去年的，张工一共消费了582块5。

    张工马上数了590，道：“不用找了，那几块零钱当我赔罪。还请老板娘给我开个收据和结清证明，我拿去交差。”

    王丽娟只能照办。

    张工拿着字据开心离去。

    拿着手里的一叠大团结，王丽娟有些错愕。

    紧随其后，又来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单位人。

    他们一一表示要结清白条。

    王丽娟问是怎么回事，他们也说不上来。

    直到一个关系相对好一些，平日里交流也频繁的女人来结账，王丽娟才知道了一点轮廓。

    城里卖高档油的放话了，必须结清土菜馆的白条，才能正常供油。

    那个高档油他们是听过的。

    特别贵！

    但出奇的好卖。

    说是什么杭城人特别喜欢。

    不过这东西距离他们的生活太远，王丽娟就没有过多关注。

    没想到今天却是因它受益。

    “会不会是某个人的亲戚开店，人家打招呼了，然后咱们也跟着沾了光？”李大海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