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星禾没有打扰欢闹中的二人，默默转身离开了这里。

    直到京城大军来犯，战争打响，褚星禾只好将这些儿女情长抛诸脑后，专心抗敌。

    说来，他和大胤这位年轻的小将军也算是故交。

    两人年岁相仿，一个文臣之后，一个武将之子，却难得的投机，现在更是都走上了从军这条路。

    褚星禾站在城墙之上，二人对视一眼，双双移开视线。

    既然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就不必叙那些没必要的旧情。

    随着阵阵鼓声敲响，两方将领比拼，褚星禾与他武艺不相上下，不同的是，褚星禾心中有仇恨，有痛苦，拼杀起来仿佛不要命一般。

    招招都是在无数刺杀中熬出来的野路子。

    褚星禾堪堪取胜，胳膊却中了对方一刀。

    伤口深可见骨，血迹染满了盔甲。

    号角吹响，厮杀开始，在这个时代，四海升平也是建立在无数人的血肉之躯上。

    大多数一线上的伤兵都无法支撑到回到大后方，城墙上那些被投石手或者弓箭射中的将士，暂且可以得到及时的救助。

    无数火蒺藜朝着城墙投射，火球炸开，铁蒺藜四散射出，四处都有伤患。

    顾蓁带着褚柔，与其他军医，一道奔波在这些人群中，给那些已经重伤无法继续作战的将士消毒，抹药，包扎。

    靠着此次世界的金手指，顾蓁有许多用得上的特效药，经过配置后，也能有效地减少他们的疼痛和伤亡。

    顾蓁迅速成为了这群军医中的顶梁柱。

    褚柔穿着男装，脸色煞白跟在后面，她刚刚给一个腿被扎烂的士兵包扎完，血肉模糊的伤口，让她差点吐出来。

    可褚柔忍住了。

    她看到顾蓁绷着脸跪在那给一个人挑出伤口里的碎铁片，眉毛连动都没动，手脚麻利，动作迅速，有时还能轻声安慰士兵几句。

    这些受重伤的士兵，有的比她和顾蓁的年纪还小。

    十四五的年纪，却要冒着生命危险从军。

    更不提上了年纪，本该在家含饴弄孙的老人，也要咬着牙冲在前面。

    乱世，哪有那么多的精锐军队，项季怀手里的几万大军，已经很能震撼朝廷。

    褚柔也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她专心地给身旁的小士兵包好胳膊，那孩子嘴里咬着一块破布，整只手都被爬墙偷袭的敌人砍掉。

    褚柔附身过去把那纱布咬断，脸上沾着脏污和血迹，可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好了，去那边领一碗药！”

    褚柔说完， 立即赶到顾蓁身边，从她手里接过处理好伤口的伤患，“师父，我来！”

    顾蓁点点头，她满头的汗，都顾不上擦，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战场，远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等到太阳将要落下，大胤的军队才陆续撤离。

    顾蓁背着医药箱，和几位军医迅速冲出城门，不断翻捡着那些受伤的士兵。

    有的咽了气，项季怀也会让人对照军服上的名号登记在册，发放抚恤金。

    而还有一口气的，顾蓁都想尽办法将人救回来。

    顾蓁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凤千衡制定的后续抚恤政策相对完善，她会找人给这些残疾的士兵，找份工做。

    无论是想做手艺活，还是学点别的本事傍身，只要敢争这口气，就不会饿死。

    这也是项家军民心所向，许多年轻人愿意加入其中的原因。

    顾蓁艰难地拉出一个身上扎满箭支的年轻将士，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失血这么多，居然还活着。

    赶紧给他喂下一颗药丸吊着命，又拿出止血药来，“褚柔，快帮我把他衣服揭开，小心伤口已经黏连在一起，动作别太大。”

    褚柔双腿和胳膊已经酸的抬不起来，闻言还是大声说好。

    但当她匆忙站起来想帮顾蓁时，却发现顾蓁背后有一个敌人，还没死，正艰难地拿起手边的刀，要刺向面前这个瘦弱的军医。

    褚柔大惊失色，嘶哑着嗓子大喊：“师父，小心！”

    顾蓁正全神贯注地给对方清理伤口，闻言有些没反应过来，褚柔站起来想推开她，可身子晃了晃，眼前阵阵发晕。

    等她站定时，那刀已经抬起，重重朝着顾蓁劈下。

    顾蓁已然意识到危险，侧身往地上一躺，抬脚就去踹那锋利的刀刃。

    总不能让它再落到那小士兵身上。

    这时，她听到一声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商震你他妈疯了！”

    褚星禾目眦欲裂，那刀不是戏班子唱戏的样子货，刀刃有多么锋利，一刀下来，能顺着把他的脚给劈成两半。

    褚星禾疾速奔过来，整个人撞向那敌兵，多亏这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那一劈上，已经无力再支撑下一次攻击。

    他被褚星禾撞飞，又接着被砍了几刀，这才咽了气。

    褚星禾身后的士兵也赶到，他们是来战场清剿敌兵的，没想到军医们倒是快，先他们一步赶来救人。

    顾蓁看褚星禾如杀神一般站在那，脸上冷冰冰的，全然不似以往平和爱开玩笑的模样，一时有些陌生。

    褚星禾沉着脸过来，一把将人拽起拉到身前：“大哥不是说你和柔儿就在后方吗，谁让你们来这的！”

    好凶。

    顾蓁胳膊酸痛，皱着眉去推他，手刚触及胸膛，就听到褚星禾一声闷哼。

    她急了，手忙脚乱去摸他盔甲：“怎么了？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褚星禾心中的火气稍微降下去三分，将人松开，又朝着褚柔吼了一声：“干完活赶紧回去！”

    说完头也不回领着手下将还有一口气的俘虏活捉，只给他三弟和亲妹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褚柔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发痒的侧脸，“师父，你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哥他是担心你，毕竟咱们手无缚鸡之力，没上过战场，遇到危险都没有自保的能力。”

    顾蓁点点头，总觉得褚星禾情绪很反常，她收敛思绪，继续医治伤兵。

    等回到城中时，有很多百姓已经自发地组成队伍，在街上巡视，还有妇女和孩童，不断熬着那些伤药。

    项季怀和凤千衡为了制定作战计划，已经熬了几宿。

    今夜相对安全，双方第一次接触，总要先熟悉对方的兵力和将领。

    隋城易守难攻，他们粮草充足，民心团结，可以镇守在此很长一段时间。

    顾蓁担心褚星禾的伤势，结束工作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指挥所在的县衙。

    褚星禾正在忍受那钻心的痛，那军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粗，下手极重，快把他胸口的伤给杵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