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是个好日子,顾蓁和段文景带着随身伺候的仆人及侍卫,辞别依依不舍的长公主,登上了去往津城的马车。
长公主起初是不同意的,海上每年不知道死多少人,她如何能放心儿子儿媳远行。
可皇上说得对,男儿不该是后院里嗷嗷待哺的幼鸟,他应该是翱翔天空的雄鹰。
段文景想去更广阔的的天地看看,他想帮着朝廷做事,当娘的怎么能拖后腿呢?
再说这次有水军护航,齐家的船队也训练有素,安全性大有保障,永乐只好同意。
顾蓁一行人到达津城码头时,齐珩已经等候多时。
看见顾蓁,齐珩多少有些意外,这是来送行的,还是跟着出海?
顾蓁冲他一笑:“我不放心世子,陪他一起,咱们齐家船队没有女人不能上船一说吧?”
“姐姐哪里话,船上没有女人怎么能行,男人掌舵,女人负责后方,各司其职,咱们商队才能走的远走得稳,那些老说法,我齐家不信!”
如今不少商队是不让女人上船的,认为女人阴气重,不吉利,会带来血腥之灾,实则不过是限制女人外出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们惧怕女人有地位,便想出各种方式打压,齐珩从来不把这种说法看在眼里。
他可以骄傲地说,齐家之所以能走到现在,就是因为从来不小看任何一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
在外行走,看走眼可是要丢命的。
“姐姐放心,咱们齐家船队,没有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船上有规矩,都是老手,不会犯错的。”
顾蓁赞许地看他一眼,这一出海,兴许大半年,兴许一年,船上又寂寞,很多商队都会准备“船妻”,多是些失去生育能力的女人,她们的作用就是给男人排解欲望。
这个时候又不觉得女人不吉利了,顾蓁对这种安排真是厌恶到骨子里。
“齐家不错,皇上跟世子提起过多次了,齐家老爷子也是英雄人物,咱们京城谁也压不过你们去。”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齐家的船队一部分在津城码头整装完毕,水船、马船以及粮船等大小船只,共三十余艘,船上满载粮食、布匹、丝绸、茶叶、铁器、瓷器等物品,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津城出发,绕道渤海大沽口,沿江省,浙省,直达福建。
沿途属于齐家商行的船只陆续加入,在福建完成最后汇合,与朝廷水军一起,朝着南部海域进发。
有段文景在,一路畅通无阻,各个关卡再不敢层层盘剥,齐家光是“过路费”就省下了一多半。
这让齐珩更加坚定要与朝廷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决心。
齐珩和顾蓁二人同乘一艘货船,这是齐家商行最坚固最豪华的船,光是伺候的仆人就有近百个。
从津城码头离开不久,顾蓁就开始晕船,平日里强壮得如头小蛮牛,现在却蔫嗒嗒的,趴在榻上吆喝着头晕。
段文景倒是适应不错,捧着本书陪顾蓁坐在窗边,外面很热闹,理货的,登记的,端着托盘来往各位主子房间的,全然都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充满生机活力,充满新鲜感。
段文景心思半点儿没放在书上,干脆放下书,一边给顾蓁按摩头,一边侧耳倾听。
齐珩的声音很响亮,有条不紊安排好一切,这艘船上不仅有他们三人,还有齐家各个商铺的掌柜或者管事,不过现下,他们还不知道长公主的世子爷也在船上。
段文景对齐珩的安排很满意,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以免到福建前,走漏风声,惹起各方猜疑。
皇上突然派水军出海,难道是要打仗?
这样的想法很容易引起动荡。
段文景听了会儿,船上已经没那么喧闹,船只驶入宽阔的海域,一只飞鸟从空中飞下,稳稳抓住了船身。
海浪一浪一浪打过来,段文景从窗户伸手出去,那飞鸟受惊,嗖一下飞走了。
顾蓁噗嗤一声笑出来:“瞧你这新鲜劲,咱们恐怕要在海上漂几个月,现在看个够本,以后还看什么?”
“难不成你就不觉得有趣?我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从未听过这些话,齐家这位公子爷真是不错,年纪轻轻,却能撑得起场面。”
段文景羡慕极了,船上的行话,纵使他自诩博览群书,也从未听闻。
开船前还有仪式,请“大王”、摆“三牲”,船头“挂红”,还有各路忌讳,比如升帆不能说“帆”,要称之为“篷”。
船只排成长队,一声吆喝,上千人回应,声势浩荡,真是气派。
段文景话多了不少,叨叨的顾蓁头疼。
“这才到哪,”比起历史上有名的下西洋,齐家的船队只是阔气些罢了,“等水军多历练几年,咱们也有了洋枪火炮,别说三十艘船,三百艘也驶得出去,到时万国来拜,方是我大天朝的国威。”
“万国来拜......”
段文景知道周边有几个附属小国,但远不到万国的程度,他求知欲甚强:“蓁蓁与我讲讲,外面还有什么?”
“有高眉深目的俊男美女,也有皮肤黝黑的种族,还有许多和我们长相相似,却包藏祸心的坏人,咱们生活的地方,是一个球,除却一望无际的海洋,咱们天朝,不过占据陆地面积的百分之六罢了,一味认为自己强盛而看低了其他国家,无异于坐井观天。”
顾蓁的话让段文景惊讶无比,他一直以为天朝就是全世界,可没想到天外有天,也不知道顾蓁是从哪知道的。
“百分之六......好奇特的说法,真是神奇,蓁蓁,你难不成出海过?为何对外面知道的如此清楚?”
顾蓁哈哈一笑,坐起来冲他抛媚眼:“我乃南海观世音菩萨座前的童女,自然无事不知,无事不晓。”
段文景宠溺看着她,“那你是童女,我又是谁?”
“你自然是本仙的情劫,待我渡劫后,你自去转世投胎罢!”
两人在屋里嬉笑,齐珩端着酒菜在门外,也是有些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