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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遥遥祸横生(六)
    一路走来,晨雾消散,一缕阳光透过树冠间的缝隙照了进来,洒落在前方的绿苔上。众人眼前一亮,瞬间觉得心绪都开明了不少。

    然而,正当他们放松警惕时,孟兮萝的花豹却躁动起来,显得异常不安。

    “嗷……”花豹一声仰天长啸,身子猛地一晃,最终竟将孟兮萝给甩下了豹背。

    孟兮萝面露惊容,反应及时,玉臂向前一展,身子临地而起,难以控制地径直向前飞去,优雅地落在了凌潺身旁。

    孟兮萝转过身,一脸的错愕,盯着前方那不停躁动的花豹,眸子不禁犀利了几分,瞧着它那狂躁而生怯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四腿都在微微战栗。

    众人被这一突发意外惊得一愣,纷纷停下了脚步,瞪大了双眼,目光都聚集在了一处,大为不解。莫不是这花豹想反了不成?毕竟它原本就属于山林间,被迫当了别人的坐骑,心中定是不甘的。然而,仔细一看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倒像是受了什么外界刺激,有什么东西令它畏惧。可是堂堂一个丛林王者,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吓着它呢?

    大家惊疑不定,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一行人愣神的须臾功夫里,左侧的密丛内隐约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枝叶摩擦声,地面也在嚓嚓作响,似有什么东西在爬行。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令人背脊没由来地一阵发凉,不禁打了个哆嗦。

    茂密的灌木丛无风而剧烈颤动,最终露出一个脸盆大的黑色蛇头来,见到众人后瞬间直立而起,身子粗大如柱,张开血盆大口向人群袭来。千旻山庄的一名手下躲闪不及,一声惨叫,大嘴吐着信子顺着肩头咬了下去,一只手被刹那间撕裂的同时残躯也重重倒地,鲜血淋漓,大睁的眼中全是恐惧。就这样,他便做了它的口中冤魂。

    众人见状神色一变,惊恐地纷纷后退。然而在后退的须臾之间,凌潺却被一掌击在了后腰上,力道虽不大,可她整个身子却是飞了出去,扑向巨蟒,在离巨蟒咫尺之遥间稳住了身子。

    “小潺!”陆景行声音发颤,随即毫不犹豫地飞了过去,内力在掌心积攒,掌风凌厉。

    看着那沾着鲜血的大嘴即将再次落下,不断倒退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呆滞。远曲道长神色紧张,想要快速出手,奈何被挤在了众人之间,施展不开手脚,但看着陆景行的身影已向巨蟒掠去,渐渐放下了心。

    一股渗人的寒风自凌潺头顶压下,带着血腥,令她背脊生凉,心头掠过一丝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她想起了远曲道长那夜对她所说的话,情况危急,不管有没有用,如今只能一试。千钧一发之际,她紧闭着双眼,快速掏出怀里的鲲骨镜朝蛇头击去。

    众人瞠目结舌,预料之中的血腥一幕并未发生,那巨蟒在感知到镜子的瞬间竟然将脑袋猛地向后一缩,阴森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恐惧,全身一颤,滞在了凌潺身前,吐着信子却不敢乱动。

    与此同时,陆景行的霸道掌风径直击中了巨蟒的七寸部位,一个回身将凌潺护在怀中退出去几步远。

    巨蟒被重重一击,虽不致命,但却被击得身子一阵剧烈晃动,向后仰去。

    凌潺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包裹着她,心头生出一丝安适,舒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乱了心神,不再临危不惧。其实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再镇定的人都不可能做到波澜不惊。

    身体受到微创,巨蟒直立着大约一仗高的身子不敢轻举妄动,带着怯意盯向前方两人频吐红信。当然,它害怕的并非是陆景行的掌风,而是凌潺手里的那面镜子。那是一种出自本能的畏惧,一如上次的花豹。只是巨蟒的嗅觉与视觉并没有花豹那么灵敏,直到凌潺将镜子掏出,它才利用红信察觉到。

    危机过去,四周一片寂静,人群中鸦雀无声,就连花豹都已匍匐在地,不再躁动。

    凌潺推离陆景行的怀抱,转身的瞬间眸中迸射出两道寒光,盯向孟兮萝。她未曾想到,在性命攸关之际,这女子退避的同时竟还能下这样的黑手,这是铁了心要致她于死地。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她,她怎能善罢甘休。今日如若不是这镜子,她怕真要命丧于此地了。

    在凌潺看向孟兮萝的那一刻,众人便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一片哗然,唏嘘不已,皆神色各异的盯向了孟兮萝。

    孟兮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身子发僵,然而却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之态,有恃无恐。就算知道是她推得又如何?她可是堂堂千旻山庄的一庄之主,这些人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女子与千旻山庄为敌不成?至于陆府,她完全不惧,而凌居观,不过是一群道士,也没有什么好怕的。那日的羞辱之仇,她又怎会忘记,她说过不会放过这女子,就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景行脸色铁青,正要向孟兮萝走去,却被凌潺伸手拦下了,抬头看他一眼,所有要表达的意思都已写在了一双清眸中。既然这是她的事,那么她便不想让别人插手,即使这个人是陆景行也不行。

    桃枝神色不明地走出人群,踱步来到凌潺身旁,望着凌潺询问道:“凌姑娘,可否借刚刚那面镜子一瞧?”

    “给。”凌潺心下略有犹豫,不过仔细一想,觉得外人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它与鲲骨镜联系在一起,于是便给了桃枝。

    众人都不知这易月宫的宫主这是何意,虽然他们也同样对这面古怪的镜子感到好奇,但还不至于这般唐突地去向人家借来瞧。这个桃宫主向来稳重,对于她此刻的异常行为着实感到不解。

    桃枝将鲲骨镜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游离不定的目光渐渐凝结,越看神色越凝重,后抬头看向凌潺,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这面镜子,姑娘从何而来?”

    刚刚在看到凌潺拿出镜子时,桃枝眼里便闪过了一抹异色,心绪微乱,又有狐疑。她想将这事弄清楚,于是不顾众人不解的目光便公然向凌潺将镜子讨了过去。如今通过仔细查看,似乎是证实了她的猜想,心中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凌潺心头一颤,担忧莫不是真被他人给认出来了,这可就不好办了。不过她面上依旧从容淡定,表现得相当自然:“我大哥在我临走时交于我的,说是可以用来防身。好像是祖上传下来的。”

    凌潺也并非在说谎,这镜子是延陵楚给她的,按理说,她被封作公子,那么延陵楚自然算是她大哥。而延陵楚能拥有这样一块神奇的镜子,她猜想多半来源于皇室。

    桃枝将镜子交还给凌潺,提醒凌潺将其收好。随后转身看向孟兮萝,眸光一冷,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千旻山庄与我易月宫的仇算是结下了,大敌过后,千旻山庄就等着我易月宫众弟子的利剑吧。”

    “这是我与这道姑之间的事,与你易月宫有何干系?”孟兮萝面不改色,气焰强盛,丝毫没有为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责。

    桃枝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孟兮萝,语气更是淡漠:“这个你无需知道!”

    “桃宫主,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的事,交给我自己解决就可以了。”凌潺将鲲骨镜放回怀中,平淡的语气中含着少许的感激。这桃枝对她多次相帮,她已是不知该如何报答。而这是她与孟兮萝的私事,本来就不愿别人插手,就更没必要将易月宫的人牵扯进来。

    巨蟒被制伏,众人知道危险已过,逐渐放松了警惕,人群里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南启炔平静地站在众手下的前方,目光始终深邃,观察着桃枝的一举一动良久,心中便已猜出桃枝这是寓意何为。易月宫的一些密事,他早已略有耳闻,因此对于桃枝的反常举动一点也不感到好奇。

    桃枝将孟兮萝一瞥而过,朝凌潺颔首,放低了音量:“那好吧。我有重要之事相告,待出了密林再细说。”

    凌潺听了桃枝的话,心里顿时疑惑,轻蹙了蹙秀眉,目视着桃枝走开,并没有多问。

    “看,我说过,这女子心如蛇蝎,沾不得。”白郁霆站在远处,将手惬意地环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之态,时不时与自己的妹妹交谈两句。

    白郁霜冷冷地盯着孟兮萝看了片刻,始终一脸的鄙夷:“好歹也是一代庄主,在背后下黑手,亏她也敢做。江湖人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一缕山风拂来,卷起凌潺那柔顺的面巾一角,里面分明荡漾着一抹冷傲的笑意,却偏偏让人无法捕捉。她回身向陆景行点了下头,意在让他不要担心。随后踏着细碎的步子向巨蟒走去,从容不迫,没有一点惧意。如今她已完全相信,延陵楚给她的鲲骨镜可以镇压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