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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木樨欣欣故路行(三)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雀儿又忙拿手去掩嘴,强行收住了笑。

    钟离沐瞧了眼钟离湲身旁那强行憋笑的小丫鬟,一丝疑惑渐渐从脑中生出,最后漫入了眼里,忍不住抬手指了指陆辞问道:“陆少侠这是犯了何等过错?”

    “小事。就是一处医馆的管账先生出了些问题,所以打算让陆辞去替补上。”陆景行面色平静从容,摆了摆手,说得轻描淡写。

    钟离湲用怪怪的眼神将陆景行他们两人各自瞧了几眼,低头跨进了院子,才淡淡地张了张唇:“看样子,这次罚得不轻。两人有鬼。陆辞,到底是什么事?我倒是突然也想听听。”

    见陆辞听到自己这话之后,先是一个激灵,后又对着她抿紧了嘴巴,又是摇脑,又是摆手的,钟离湲明显看出这是拒绝告诉她的举动。

    钟离湲想这两人心中定是有鬼,似乎还与她有关,此刻都心虚了。她越发怀疑,转头将那带着一丝质问意味的视线对准了陆景行的那双无波的眼。

    其实不是陆景行心虚,而是陆辞那个样子实在是会令人想偏,弄得陆景行好像都有问题一般。最起码看在外人眼里,就是如此。

    其他人此时也都是满脸的好奇,视线都落在了陆景行身上。见陆景行稍稍顿了顿,随后很自然地附在钟离湲的耳畔轻语了几句。

    而钟离湲则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而脸上的笑意随即又消失了,随即嗔了陆景行一眼,别过头去,自顾自向院子深处走去,陆景行盯着那背影笑得清润。

    钟离沐与延陵楦不知两人究竟耳语了些什么,但看到这一幕,心中的那一点好奇早已被欣慰与复杂所代替了。关注的不是两人的谈话内容,而是两人这般亲密而自然的动作,以及钟离湲脸上那很少流露出的神情。

    两人亲密的互动在众人面前竟表现得如此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足可以看出两人用情已深,在外人面前都不需要有所遮掩,这使他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阳光撒了满院,空气中飘散着缕缕桂香。院内很清幽,草木繁多,东北两侧各坐落着一座屋舍,北面的屋舍旁连接着一条小道,小道后还有几间屋舍掩于前屋的屋脊中。

    雀儿一愣后率先反应了过来,匆匆将院子环视了半圈,急走几步追上了钟离湲。而一旁的钟离沐与延陵楦也已恢复如常,皆迈着闲适的步子继续向前走。

    愉娘进入院子后径直朝着膳房的方向去了,此刻也只有陆辞一人还傻站在门口,眼底凝结着淡淡愁苦,想着账目的事。他哪会这些啊,如若真被派去那处医馆做算账先生,那还得从入门学起。

    要他学这些,那怕是比登天还难吧?他从小便讨厌这些的。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必须要想办法说服他的府主。眸光一转,他顿时想到了钟离湲,现在也只能靠她替他求求情了。不过他倒是又好奇起来,府主刚刚到底对钟离湲说了些什么,竟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几人陆陆续续进了东面的主屋,刚围绕着案几坐下后不久,三个粗衣男子手持漆盘进屋而来,径直走到了案几旁,将漆盘中的四盘糕点与一壶茶水一一摆上了案几,略略行礼后匆匆退了出去。

    陆景行提起玉壶,浅黄透亮的汁液携卷着丝丝雾气顺势缓缓倾入了壶嘴下方的盏中,清香四溢。他为钟离湲他们三人先各斟上了一盏,随和地招呼道:“尝尝这新鲜的木樨茶。”

    延陵楦闲雅地端起杯盏,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了当中,里面那晶莹的液体微微泛着浅黄,液面漂着几颗米粒般大小的黄色花瓣,再加上玉制杯盏的衬托,倒是颇具一种玉液琼浆之感。

    延陵楦用鼻尖微微嗅了嗅,清香中带着丝甘甜,很是宜人。茶入口中,瞬间清香四溢,回味无穷。他轻晃着手里的杯盏品味了良久,叹道:“不错。”

    见延陵楦神情惬意,在细细品味,钟离沐也将玉盏端起来嗅了嗅,浅浅饮了半口。很快,他面容一展,勾着一抹笑摇头道:“以前倒是不曾饮过。入口微苦,回味却透着丝丝甘甜,清香淡雅,很是宜人,好茶。”

    “纷繁喧嚣中寻求平淡宁和,朴实亦是风雅。这几日在陆府的点点滴滴倒是令我受益良多,这还得感谢陆贤弟。”延陵楦将盏中剩下的一点清亮液体一饮而尽,所有的惬意都洋溢在了脸上。

    这几日平静安宁的生活对延陵楦来说是宝贵的体验,这样的生活在君都似乎是一种奢侈。他觉得这次的江湖是来对了,不仅结交了一个志趣相投的好友,如今两人已是兄弟相称。而且还体会到了别具一格的雅趣生活,就拿这平凡的桂花来说,以往他也只知可用来做桂花糕,可是又怎能想到它还能用来入茶呢?

    延陵楦此刻也算彻底理解了,也难怪钟离湲会对这样的人动心,如今宁愿放弃君都里所拥有的一切,也要与他相守在一起。这样与世无争的安宁生活,确实令人生羡。

    陆景行听到延陵楦的这番感慨,轻轻摇头道:“延兄见外了。”

    钟离湲将自己的那盏茶递给了站在身后的雀儿。雀儿先是一愣,见钟离湲正对她微微颔首,她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也不客气,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连连道谢。

    陆景行见状,又斟上了两盏,一盏给递给了钟离湲,一盏被他自己端起来品尝了一小口。

    “湲儿如今性子虽冷了些,倒是更会关心身边的人了。”钟离沐略略抬头打眼瞧了下正一脸满足的雀儿,勾了勾唇。

    钟离湲放下玉盏,对着钟离沐撇撇嘴,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玩笑:“我以前不就如此吗?三哥这样说,好像我以前很刁蛮一般。”

    其实她也不知以前的钟离湲是何种样子,不过她如今对雀儿的态度还是源于这一年来受了陆府的感染。就如陆景行所说,陆府当中并无上下之分,在钟离湲看来也确实如此,各自吃着相同的食物,用着相同的东西,就连住处都并没有多大差别。

    “三哥并非此意,湲儿莫怪。”钟离沐对着钟离湲浅浅而笑,脸上流露出一丝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奈感,眼中却满是宠溺。他微一低头,目光落在了那盘桂花糕上,眸光顿时微微一亮,拿起一块递给了她,“湲儿从前可是最喜爱这桂花糕了,来,尝尝。”

    钟离湲不曾想,自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她这个三哥却这样认真的对待。看着被递过来的桂花糕,她莞尔一笑,接过后轻轻咬了一点,入嘴润滑可口。

    一番品茶闲谈,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几人出了院子。外面秋阳灿烂,他们沿着院墙侧面的那条石板路而去,石板路上皆洒满了阳光,反映着细碎的金光。

    虽已是秋天,但阳光依旧有些烈,不过落在身上是一种暖洋洋的舒适。他们没走多久便看见前方竟有一片桂树,远远望去,只见一片金黄在墨绿色的枝叶间若隐若现,树冠仿佛一棵挨着一棵,连绵向前,桂香飘荡在整片空气中,使人不需呼吸便可感受得到它的馥郁芳香。

    他们踏进了那片桂树林,走在微微泛黄的草地上,兴奋不已的雀儿这才看清花开得是多么的繁盛,花瓣挨着花瓣,花枝接着花枝,中间看不出一点空隙来,仿佛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这还是雀儿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玉桂,与钟离湲一同流连其中,两人心情都是无比的惬意,走路的步伐仿佛都变得轻快了许多。不仅是她们两人,钟离沐与延陵楦此刻同样是心情愉悦。

    金黄的花粒飘飘洒洒,浓密的树冠在草地上投下了大片的影,每个人的衣襟都沾惹上了几缕桂花香。他们此时都颇具闲情逸致,在林间走走停停,浸沐在花香中,心旷神怡,不知不觉已闲步到了桂林深处。

    刚刚顾着埋头思索问题的陆辞从林边疾步而来,很快追上了几人。他往钟离湲身旁一站,露出了个贼兮兮的笑,颇为谄媚地将钟离湲叫去了一旁。他为了想出合理的说辞,刚刚都未进屋。

    站在树荫下,头顶花枝繁盛,钟离湲抬眼淡淡地将面前这个站姿散漫的少年瞧了一眼,嘴角憋着一抹笑,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陆辞透过一棵棵树干缝隙偷偷瞧了眼不远处的几道身影,确定陆景行没有关注他们这里的动静,才讪讪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刚刚才想好的说辞,此刻却一股脑全忘了,这令他甚是恼火。

    “没事,那我就先走了。”钟离湲见陆辞一副窘迫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其实她早已猜出了他将她独自叫到一旁是所为何事,但就是不点破,这小子是咎由自取。

    陆辞埋头望着草地,踮起一只脚尖踩着一簇泛黄的草丛,抬手在后脑勺上挠了挠:“那个,你帮我与府主说说呗,我真不适合管账,没准到时还会越管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