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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踏入大堂,入眼是一派繁闹嘈杂之态,不过装潢却奢豪考究。在这大堂内行赌的不过都是些三教九流的混混,因此那些人也不怎么注意自己形象,只管赌些小钱作乐。

    平日里行赌的女子也不在少数,钟离湲的到来便显得稀松平常了。她寻到一个送茶水的伙计,直言要见他们掌柜,后来便被人客客气气带去了雅间。

    然而在雅间房门打开的瞬间,钟离湲提起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她竟看到了一道着黑色深衣的熟悉身影。身影正坐在案几旁闲适煮茶,俊艳卓绝,这袭黑衣似乎让他在妖艳之中又平添了几丝清冷。明明不及弱冠,一身气度却无与伦比。

    果真是寻对了地方,然而却不想见这人。钟离湲神情中闪过一丝异色,旋即跨门而入,面色平静。

    无需伙计指引,钟离湲径直向案几走了去,身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见他对她颔首浅笑,她也笑,然而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夹杂着一丝凉薄的讽意:“呵,万阁主还真是料事如神,等我很久了吧?早知如此,我便先去城中好好闲逛一番了。”

    听闻万简阁无所不能,钟离湲便想来看看他们能否办成她的事。若办不成,她便另做打算。然而她却未想到,竟早已有人在这等她。如此看来,这人是早就知晓她会来,甚至还很有可能是带着别样的目的,专程在这长沙郡等她。

    “想在这城中游玩还不简单,在下倒是愿意相陪呢,只是怕景兄派来的人看了去,传入景兄耳中造成些不必要的误会。”万一齐话音闲适,瞳眸略略一转,笑叹一句,“我倒是第一次见有人这般高傲地求人呢。请坐,来尝尝我这新煮的茶。”

    钟离湲怎会听不出万一齐这前几句话是意有所指,她目视着他那只伸出来要她落座的手,说出来的话相当平淡:“上次在醉影楼说过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总之,你阁中若是少了人,可别怨我。”

    “公主怎能如此厚此薄彼?景兄的人都能容得下,我的人便容不下?不过公主这次还真是错怪我了,我的人早在上次你离开醉影楼便已撤去。”万一齐略略摇头,玩味的话里夹着幽幽轻叹。

    经过上次一别,这么长时间,钟离湲倒是未见过此人,至于他是否如他说的那样已将人撤去,她也不肯定,不过若真让她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他的人,她定会照她当初所说的做。见他玩味地瞧了她一眼,她顺着他的话应道:“要真如万阁主所说的那样,那万阁主的本事可就更了不得了,这未卜先知的能力着实厉害。”

    “今日之事,何须他人特意禀报?至于未卜先知,这便更是无稽之谈。你与那孟庄主的恩怨,以及因这恩怨牵连出的易月宫秘莘,如今江湖上怕是无人不知吧?我知你因何事而困扰也就不足为奇了,便料定你会来找我。”万一齐垂目,目光闲散地落在茶水翻滚的壶瓯上。

    万简阁向来消息灵通,钟离湲觉得他这番解释倒也没多大问题。不过终究还是他的一面之词,对于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她的动向,她也不在意,她所在意的便是“警惕”二字。此人,她信不过。

    见万一齐斟了一盏茶递到案几另一端,钟离湲便顺势在那一端落了座,取下脸上面纱,她挑眼瞧向他:“这么说,万阁主是专程来为我排忧解难的?”

    “我在此已等候了你好些时日,不曾想你今日才来。对了,黑灵莽可还满意?”凉风自半掩的窗口徐徐吹拂,途径案几,扰得袅袅升起的蒸汽四散,他肩上墨发飞扬,笑意温润而邪魅。

    听到此话,即使钟离湲再怎么处事不惊,此时也稍稍变了神色,闪过一丝疑惑。隔着迷离的蒸汽,她眼睑微抬道:“你这是什么意?黑灵蟒的出现是你所为?”

    万一齐自信点头,神情异常闲适:“那道士将鲲骨镜都送你了,那我自然也要表示表示,不知这礼物可还喜欢?”

    “哦?天底下会有如此巧的事?黑灵莽刚出现,我便暴露了身上的鲲骨镜?从而被易月宫的人误会?你便在此等候为我解决难题?而当初鲲骨镜暴露的关键便是孟兮萝那一掌。

    将一系列事串联起来,我倒是有必要怀疑,当初孟兮萝的处处针对,也是你的授意。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暴露鲲骨镜,致使易月宫的人误会,从而将我推到两难的境地,以至于不得不找你相助?

    万阁主,当真是难为你了,兜这样大一个圈子,只是你这样做的意图又是什么呢?仅仅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

    即使不是你故意为之,只怕也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吧?”细思之下,钟离湲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中了此人的一个圈套,但他的意图,她却猜不出。不过,此人很危险却不假。

    面对钟离湲的质疑,万一齐面无波澜,他垂眸端起茶盏在嘴边轻吹了两下,平淡说道:“即使是阴谋,这其中不也有你大皇兄一份功劳么?可别将他想得太坦荡。我敢肯定,有些事,他可比我还急切呢。不过不是他的东西,他终究只能妄想,从前得不到,将来更是如此。

    况且,公主怎能如此想我,我送黑灵莽给你完全是好意,怎可将我与那女子扯上联系?若真是我授意?你觉得我会事后又命她去追杀你?若真想害你性命,当初你与封白悦被困,我又怎会去救你。”

    万一齐倒是很赞同钟离湲的这一番分析,可谓是滴水不漏,而且也确实如此。只不过孟兮萝的确是个意外,与他的计划毫无相干。当初即使没有孟兮萝的那一掌,在他的计划当中,后面的事照样会发生。

    而若是他亲自按照计划行事,根本无需利用黑灵莽来恐吓,他自然有法子将事情做得毫无破绽,事后让人无法将那些事联系在一起。

    黑灵莽确实是他送钟离湲的一件武器,后来却因孟兮萝那一掌,险些坏了他计划。虽说他没兴趣参与江湖上的那些纷争,但他却不能让钟离湲出现意外。明着不屑插手,那便来暗的。

    “那你屡次三番帮我,究竟有何目的?当初我在钱塘遇难,曾见过孙归尧。”钟离湲隔着雾气盯上了万一齐那双柔和的眼。

    如若不是上次孙归尧的那番话,也许钟离湲还不至于如此忌惮万一齐。不过她倒是不怀疑他刚刚的解释,既然当初是他主动救活了她,那他就犯不着最后又指使人去追杀她,而当初孟兮萝是铁了心要治他于死地。这样想来,孟兮萝与他确实没关系,也许真是她想多了,错怪了他,这一连串的事确实是巧合。

    大大方方与钟离湲对视,万一齐在钟离湲眸光中窥探出了几丝探究。他轻嗅着茶盏上飘浮的丝丝茶香,听钟离湲提到孙归尧,便点头道:“看来他是将那件事的真相告诉了你。可还记得当初我说过的话?日后我要在你这里取一物,那件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因此我必须得到。”

    “这么说,我不过就是你手里的一颗棋子啰?”钟离湲淡淡瞧他,话音落下后竟勾唇一笑,眸底闪过微不可察的凌厉。

    为了一件物品,竟然不惜在她身上下这样大的功夫,这都不禁令她好奇起来,那究竟是什么?看来很重要,物品的价值甚至远超于她。看来,想要将她当棋子的人还真多呢,不过最终谁成为谁的棋子还不好说呢。

    面对钟离湲这个反问,万一齐不以为意,浅浅抿下一口茶水,他坦荡笑道:“公主这样想就多虑了,我从未想过利用你,只不过顺势而为罢了。既然如今你来找我相帮,我们便以此做场交易如何?我帮你解决易月宫的事,你日后将那件东西交给我便是。放心,那件东西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应当对它也没兴趣。”

    “你要如何帮我解决?”钟离湲随意一问,自他脸上移开眼去,视线那盏静置在案几上的茶盏上,她也缓缓端了起来,望着水中倒影,她的心如面色一般平静。将话与万一齐挑明后,她反倒有恃无恐了,甚至还想瞧瞧他究竟想在自己身上玩些何种花招,又想从她那得到什么。

    万一齐拿起炭火夹,一面退炉火,一面漫不经心道:“这就不必公主费心了,此事我定帮你圆满解决。你不是急着回陆府吗?我送你。易月宫便别回去了,如今不安全。”

    “此事因我而起,我当然是自己解决。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让你们试着帮我找找月陨镜的下落,既然你们号称无所不能,我就想试试。如若真找不到,我再想其他法子。至于你说的交易,我一时无法承诺你。”钟离湲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又悠闲地为自己添了一盏,颇有一种反客为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