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家离着东城黑市,其实并不远。
就隔了几个胡同。
所以,在老头的带领下,不过二十来分钟,两个人就到了他家。
给他把粮食放到门口后,王平没有多待,立刻就离开了。
虽然是刚刚和老头接触,但王平猜测...
这老头应该是那种前朝遗老遗少之类的人。
这样的人,手里一般都会有点藏着点玉石、古董之类的好东西。
王平就想着,是不是能用粮食,和人家换一些。
所以,他才...
人家要五斤粮食,他直接给了三十斤。
甚至,还饶了老头两斤白面。
为了什么啊?
不就是为了先和人家打好关系嘛!
第二天,一大早,王平带着两斤白面,就去敲了老头家的房门。
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老头先是愣了一下。
但他低头看到王手里的小面袋子时,才冲着王平一伸大拇指,“小伙子,你是这个。
来!来!来!...
快进来,进屋喝杯茶!”
在老头邀请下,王平一脚迈了进去。
老头家是一个只有一进的小院子。
正房三间,大概六十多个平方。
左、右厢房,各两间。每侧的厢房,大概是四十来个平方。
在大门的旁边,还有一间十几平米的倒座房。
院子的中间,则是一块百余平米的空地。
不过,此时却是荒草丛生的样子。
只有一条从门口到正房的砖石小路,因为经常走的关系,还是光滑、平整。
另外,不论是倒座房,还是两侧的厢房,都是门窗紧闭,大门上锁,一副空旷闲置了许久的模样。
王平跟着老头,走进了正房,在一张颜色斑驳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老头立刻就去西侧的房间里忙活了起来。
王平略微打量了几眼,就明白了过来。
这三间正房,中间的堂屋,是吃饭,会客的地方。
东侧的房间,应该是老头的卧室。
西侧的房间,则是老头当成了厨房。
时间不长,老头就用一个托盘,托着一套颜色鲜红、艳丽的茶具,从西屋走了出来。
“来!小伙子!...尝一尝,我这放了四十多年的普洱茶,是个什么滋味?”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和王平各倒了一杯。
王平举起精致的小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后,略带着愧意地说道:“老爷子,我不懂这个。我也尝不出来,这茶的好坏?”
“唉!...”老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小伙子,尝不出来,就尝不出来吧!用不着这样...”
“现如今,也不讲究这些东西了。”
“现如今啊!...能有口吃的,那才是真格的。”
“不过,说起这普洱茶来...”
“它其实,有生普洱和熟普洱两种。”
“熟普洱呢!...甭管放多久,还是一样的味。”
“至于生普洱,那是越放越陈,越放越香。”
“要放在以前,我这放了几十年的生普洱,那可是正经的好东西。”
“以前的行家,还把生普洱因长时间存放,而产生的香气,叫做‘陈韵’!”
“我家里的这个茶啊!...”
“是我年轻的时候,预感到以后可能要家道中落了,提前预备下的。”
说到这里,他略显落寞地叹了一口气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幸亏老子当时还有这么点灵性!”
“要不然...”
“现如今...不光要饿肚子,连口茶都喝不上。”
“老爷子,那您可真够有远见的。”王平笑呵呵地捧了一句,“年轻的时候,就能预感到自己以后日子,可能不太好了。”
“嗨!...”老头脸庞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啊!...也不是什么预感到了,就是...
我爹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挺多的产业的。
可是啊!...产业虽多,却没什么正经进项。
我平常的开销,就靠变卖我爹留下来的产业来支应。
那时间长了,产业一卖光,日子可不就得不好过了嘛!”
说到这里,他抬手,四下里指了指,语气中显露出几分得意。
“小伙子,不瞒你说...”
“早先啊!...这整个胡同的房子,都是我们家的。”
“几十年卖下来...嗨...就剩下现在这么一个小院子了。”
“就这个小院子,也是我当时囤普洱茶的时候,顺手盖的。”
......
老爷子很健谈!
又或者,很长时间没人和他说话了,难得有王平这么一个人,能听他的唠叨。
所以,他的话一说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
讲他年轻的时候,多么英俊潇洒,多么挥金如土...
讲他年轻的时候,捧花旦,包婊子...
讲他怎么和东洋人斗智斗勇,保住祖宗传下来的好玩意...
讲他...
别说,甭管他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吹牛的成分,王平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乐意说,一个乐意听。
不知不觉之间,一壶茶就喝得精光,时间也就来到了中午。
王平就站起身啦,提出要告辞。
老头还挺讲究,非要亲自下厨,请王平吃一顿中午饭。
那王平能答应吗?
人家好不容易从王平手里换了点粮食,王平再吃一口的话,那成什么事了?
在把王平送出去的时候,老头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小伙子,咱们这就算是认识了吧!”
“对!...”王平痛快地应道:“老爷子,今天听您说了这么多以前的事,我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咱们可不就算是认识了嘛!
我叫王平,在红星轧钢厂上班,住在南锣鼓巷九十五号。
您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我。”
听到王平的自我介绍,老头赶忙脸上一肃,双手抱拳道:“王同志,幸会!
老朽,姓那,贱名一个‘二’字。
以前,人家都叫我‘那二爷’。
现在是新社会,不能称呼‘爷’了。
您以后就叫我‘老那’吧!”
“得嘞!...”王平应道:“老那,您也别叫我‘王同志’了。
那太生分了。
我们院的邻居,都叫我‘平子’。
您也这么叫得了。”
“哎!哎!哎!...”那二应了几声后,又犹豫了一下,才期期艾艾地道:“那个,平子,我...
我就是想问一下...
你能有粮食去黑市卖,是不是家里粮食富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