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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赌注
    西北塞外,大漠黄沙,古塔斜立。

    在这斜立。破旧的古塔前,全性代掌门无根生一身破旧青衣,正坐于巨石上,与他身后那斜立的古塔形成塔斜而身正之景。

    无根生表情平静,一双天生神莹内敛,如黑曜石的眼睛也看向抬头与自己对视的王一。

    王一倒是没有无根生这般有禅意的背景衬托,他负手而立,身后只有望不尽的黄沙,头顶只有一轮大日悬挂,既无来时路,也无尽头道。

    二人中间在,则是仰慕无根生的全性小丫头金凤,看着王一与自己护在身后的无根生对视,金凤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对视良久,无根生这才出声回应。

    “王老板倒是神速啊,这才几天就赶到了,上人他老人家的金遁流光传到你手里还真辱没了这门遁法,一路辛苦,不如上来歇歇?金凤,你退下,王老板真要弄死我,你站在那里也没用。”

    “好。”

    轻身一跃,金凤这个先天异人掌握的念动力在王一这里成了空气,没有半分作用,王一就这么越过自己,落在了无根生旁边的巨石,与无根生对视盘腿而坐。

    “好了王老板,你现在人也到了,我也在这,有什么事必须你与我当面说的。”

    “你在这大漠中呆了多久。”

    “快一个月。”

    “可知外界变故。”

    “我陪莫名居士来大漠闭关修行之前,听说日本人在打京城,既然王老板你在这里,那京城应该是被日本人打下来了对吧。”

    “对,平津两地沦陷,日本人占据了平津两地的交通要道,与之前吃下的关外连成一体。”

    “嚯!这闭个关的功夫,天下大变啊,那这西北也不安生了吧。”

    “从前清还未亡的那十几年,西北就已经不安生了,这座塔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只是接下来,整片中华大地都不会安生。”

    王一朝着无根生身后这座破旧斜立的古塔说了两句,这也说到了民国前日本人在西北这片土地上干的一些缺德事。

    在1902年-1914年期间,以日本人大谷光瑞为首,美其名曰的探险考古队,就以‘探险考古’为由先后三次在西北展开所谓的‘考察’。

    盗墓挖掘,强取豪夺更是直接摆在台面上,这座斜立破旧的古塔,只不过是这些家伙盗取中华文物众多行动中的其中一处罢了。

    对于这些历史,无根生自然了解没王一多,但也没过多在意。

    “所以在接下来整个中华大地都要不安生的节骨眼上,王老板大老远来找我,所为何事。”

    “这个月中,龙虎山开罗天大醮,召天下异人共商国事,既是国事,你是全性代掌门,这罗天大醮合该有你一席之地,你这边事情一了,随我一道上龙虎山。”

    王一也直接了当,话语中也没有半点与无根生商量的意思,直接把无根生整的一脸呆滞,就连下方听着的夏柳青和金凤也被王一这番言语给惊到表情失控。

    无根生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干脆道。

    “王老板你倒是直接,那我也给你回答,不去!”

    “这事由不得你,我知你在担心什么,我既要你跟我一道上龙虎山,自然就得保着你周全,你放心便是。”

    “王老板你手段高,言出必行,你说护我周全那便一定能护我周全。我也明白王老板你想我与你一道上龙虎山参加罗天大醮是什么打算,无非就是以我这个全性代掌门来架住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大家,好让他们暂且放下与全性之间的争端,共赴国难,但是王老板你是不是有点太想当然了。”

    “愿闻其详。”

    “在你看来,我是全性代掌门,虽说与掌门只有一字之差,但想来在这全性里,服我的人不少。即便我能说动这一批全性门人,也是极好的,是也不是。”

    “自然。”

    “那你可知为什么我能成为他们认可我的代掌门吗?那就是我从来不会以这个身份要求他们必须去做某件事,他们有惑来找我解,我帮他们,之后无论他们是行善还是作恶,是收缘还是结果,都与我无关。我要是跟你上了龙虎山,以全性代掌门身份架住这些名门正派,第一个对你我下手就一定是全性,你信不信。

    另外,王老板你真觉得这个召集天下异人共商国事的罗天大醮,它真能让各家各派放下彼此之间的争执,共赴国难?”

    “哈哈,自然是不信的,眼下日本人只占据关外和平津两地,华北告急,兵锋直指整个中华,但到底还只是直指罢了,没到亡国灭种,破家灭门,唇寒齿亡的地步,他们根本不可能会联手。我甚至可以断言,这场罗天大醮最后的结果便是无疾而终。”

    “那我就没搞懂王老板为什么执意要我跟你一道上龙虎山了。”

    “无根生,你既已说完你的,那也听听我的。”

    “洗耳恭听,我很想知道王老板怎么说动我。”

    “姑且一试吧,毕竟我要说的,便是你无根生想要成为全性掌门的初衷。”

    面对这位全性魅魔,搞出甲申三十六贼结义事件的罪魁祸首,作为穿越者的王一也终于发挥出了自己的优势所在。

    而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将无根生对芸芸众生分为四类人的看法加上自己的一些见解复述出来。

    第一类便是大多数随波逐流的普通人,他们随波逐流,随遇而安,被动在这个世道活着,世道是什么样,他们便是什么样。

    但又是一切的基础,因为随着个人际遇不同,他们随时都可以成为后面的三类人。

    一类乃有术无道者,他们在这个世道的规则下脱颖而出,虽局限于世道所划下的规则,却又过得比大多数人要安好,可也脆弱,软弱可欺,因为一旦他们遵循的世道规则变了,找不清方向的他们便会被打落尘埃,又变回第一类的大多数人。

    一类乃有术且知其大道却又反其道而行之者,他们既掌握了术,也知晓大道在何方,可这个大道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他们,上则互相勾连,互相争斗,不断吞噬自己的同类。

    下则动用自己手上所掌握的生产资料,愚弄万民,收拢第二类人,阻止第一类人中诞生出第四类有术有道之人,且引导着作为世间大多数的第一类人与自己一同追寻真正的世间之道。

    而全性便是这第三类人的聚集地,全性门人龙蛇混杂,有出身名门正派却又叛出师门的弟子,也有机缘巧合踏入修行路,却又对众多修行人所默认的潜规则嗤之以鼻的家伙,哪怕他们也明白正是这些潜规则,他们才有这份运气踏入修行。

    所以这第三类人往往便是这个世道最大的祸根源头,杀不尽,灭不绝。

    “无根生,你的年岁应该与我相差无几,这世道到底什么样,我想你了解的不比我少。全性是什么,你也看得清,看得明,但你还是选择了加入全性且还领了代掌门之位,自你领代掌门之位后,全性也没像以前那般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我想,你也应该与我一般,想为这千疮百孔的世道做点事,只是你我选择不同,我进红尘打滚,你入全性修行,为众多全性门人解惑,收缘结果,所以这次罗天大醮,我才要找你与我一道上龙虎山,不为别的,只为助你帮全性那些想要解惑,收缘结果的门人走路罢了。”

    “哈哈,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咯。”

    “不必客气,应尽之事罢了。”

    “没想到王老板你对我了解如此之深,之透,对这人分四类还有了一点自己的独特见解,但听你这意思,好像不看好我所做之事啊。”

    “算是吧。路对了,但又错了。”

    “何解?”

    “全性,难道真的只有公开宣称自己是加入全性的家伙才是全性门人吗?当今世道如此多的争端,民不聊生,千疮百孔,其罪魁祸首不就是那些既掌握了世间之术,又不肯走向世间大道的那批人搞出来的?他们所作所为,难道就不是全性了?”

    这番话语,也让无根生重新审视了面前的王一。

    “王老板,这番见解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我这一生有三个师父,王耀祖与三一门的左门长传我修行之术,但他们只是我第二和第三个老师,让我行之有道的,却是我第一个老师,他便是你所说的有术有道第四类人,这芸芸众生分四类的看法,他比你更早看透,看明,也更清楚如何消弭掉第三类人,引导第一类人和第二类人。”

    “哦?能否说说?”

    “春风杨柳千万条,六亿神州尽尧舜。”

    短短十四个字,无根生便已知晓王一口中这位老师,他的术与道是什么了,表情也肃然起敬。

    “这可是大宏愿啊,如地藏王菩萨那般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愿啊,王老板,你这位老师是个高人,顶顶的高人。”

    “是的,所以我追随先生的脚步,可算有术有道?”

    “算,这条道天下人皆可走,但天下人能不能走通,就是另一回事了。”

    “通天大道无尽头,通天大道宽又阔,能不能走通,又不是你我说了算,交给后来人便是。我就问你,我这番言语可符合你加入全性,想要全性掌门之位的初衷?可否说动你随我一道上龙虎山?”

    “符合,我入全性,领代掌门一位,志在全性掌门,既是为这帮无头苍蝇的全性解惑走路,也是为自己修行。但只是如此,不够,我不是非要上龙虎山才能为他们解惑寻路,他们不来找我帮忙,我也不会主动找他们。”

    “那你我二人再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王一遥指那破旧斜立的古塔。

    “就赌这位在里面闭关修行的莫名居士吴曼,我听闻这位吴曼居士三次出家,三次还俗,皆未寻得五蕴皆空的大道,之后便加入全性,以此为由兴风作浪,手里也是血债累累,这次他寻你,也是想试试能否再证得这五蕴皆空的境界,我就赌他能成,收缘结果,解脱自身。

    赌赢了,你随我一道上龙虎山,不需要你做什么,一切事由我来安排,赌输了,我转身就走,之后也不再此事扰你,你跟你的全性今后在这世道要做什么,我不管,除非你们挡了我的路。”

    “王老板你好像胜券在握啊,就这么看好居士能够破关悟道?他可是已经三出三还了啊。道门之中对一三之数最为看重,这三出三还不成,这第四次就能成了?”

    “道随时移,这世间千般道理也不见得都是对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那位老师可是以四破局,搏得了一线生机和广阔天地啊。我只问你,赌还是不赌。”

    “既然王老板你这样讲了,那我便与你赌上一赌。”

    “好,你我就静观其变,你们两个,去城里置办几件衣物带回来,然后去留自便,我不会拿你们掌门怎么样的。”

    无根生应下赌注,王一也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元甩给金凤,也解开了自己施加在夏柳青身上的束缚,交代一番后,就直接盘腿闭目入定,不再理会。

    王一入定,无根生也是如此。

    看着手里这几枚银元,再看相互对视而坐入定的无根生和王一,金凤也只能扶起骂骂咧咧不服气的夏柳青,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城镇方向走去。

    很快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数日,距离龙虎山罗天大醮召开也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这一晚,大漠之上群星璀璨,寒冷凛冽。

    夏柳青和金凤坐在篝火旁取暖,时不时也望向如同石雕般静坐的王一和无根生,还有那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莫名居士吴曼闭关的破旧斜立古塔。

    就在二人无所事事之际,突然的,从那古塔之中也传来了莫名居士吴曼的狂笑。

    笑声不绝,在这大漠之上响彻,惊动了金凤和夏柳青,也让闭目入定的王一和无根生醒来,看向那古塔的方向。

    “无根生,我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