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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小太妹与御姐
    “我以为您和校长认识的时间要更早一些,或者说,您和混血种世界接触要远早于您现在所描述的那段时光。”路明非用自己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罐装啤酒冰冷光滑的表面,他暂时从自己听到乔薇妮这个名字的震惊中挣脱出来,用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去审视眼前那个男人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很早以前路明非就知道楚天骄和自己老妈之间可能存在某些联系,或许在学院的时候是走得很近的朋友、也或许是在执行部实习的时候曾有过互不背弃的友谊,可他从没想过原来他们曾在尚且稚嫩的时候就已经认识,甚至在同一个教室里听同一个老师讲课听了整整三年。

    楚天骄没有说话,他从身后找到一个烧煤气的小炉子,把好几罐啤酒倒进去热着喝。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奇怪,娲主无聊地左顾右盼,路明非就拍拍她的手背说姐不然你先出去转转,我等会儿就出来。

    “那我就在这院子里,完事之后带你去外面吃涮羊肉。”娲主眯着眼睛笑,转过头看向楚天骄的时候就跟变脸似的神情立刻冷了下来。她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祖宗似乎对楚天骄有偏见。

    她离开之后路明非和楚天骄相对而坐,两个人都盯着小桌子中间上那碟儿双倍辣的烤鸡翅。好像那东西其实是失落多年被找到的传国玉玺似的。

    “你知道正统么?”楚天骄轻声问。

    “了解的并不多,据说是中国本土的混血种结社。”西方混血种和中国混血种简直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卡塞尔学院的资料中极少提及这个国家那些势力错综复杂的世家,偶有记载也只是一笔带过。

    “也对也不对,你是不是以为正统就等于是中国的密党?”

    “难道不是吗?一帮势力最庞大的混血种世家掌握权力的核心,再以金字塔的结构将其余的权力一层层的向下分,最后组成一个庞大的整体。”路明非觉得以密党的组成形式存在的组织在混血种社会中反而应该更加常见。

    “当然不是,你可以把正统看作是一群人的合集,但他们并不是一个严密的机构,更不存在纪律性和组织性。”楚天骄把巨大的玻璃杯伸进锅里舀了满满一杯啤酒,举杯一饮而尽,不知是因为太烫了还是酒精上头,脸颊上居然浮现上一抹不那么健康的晕红,“正统最开始指的是没有被外来基因污染的本土混血种,后来所有家族的基因都被污染了,就泛指五大家族及五大家族分支出来的旁系。”

    所谓五大家族应该就是两千年的时光里最终得到维德佛尔尼尔龙骨十字的那些世家。

    “这个国家的土地如此广袤,江河湖海四处遍及着远古时期龙类留下的尼伯龙根,普通人没有办法进入其中,有些古人进去又出来,就记录下它们的位置,最终把这些尼伯龙根变成自己的领地。”楚天骄耸耸肩,“大多数世家选择与正统联手,并最终把息壤建设成了这个国家暗面社会的政治中枢,可仍有一部分家族并未加入这个体系,我所在的楚家就是这样的家族。”

    “一个强大的混血种家族要崛起势必会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踪迹,可楚姓……并不算显赫吧?”路明非眯了眯眼睛。

    “族谱上说我们以前姓芈。”楚天骄说。

    路明非了然。

    “事实上直到18岁之前我都并未展现过某种超出常人的天赋。”楚天骄犹豫了一下,“除了长得比其他人都好看些。”

    “叔叔您和楚子航真是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

    “他没您这么不要脸。”路明非一脸认真。

    “总之在我没有觉醒自己的血统和言灵之前,我们家和本族的关联并不深,直到进入卡塞尔学院并在3E考试中被评为A级血统,楚家才敲锣打鼓让我们家认祖归宗。”楚天骄一边吃鸡翅一边喝酒,“我能被昂热发掘其实也只是一个意外,他来我们学校的真正目的是乔薇妮。”

    路明非捏着啤酒罐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敲击在罐子的一面,像是子弹击中钢板那样金属的蒙皮凹陷下去一个尖锐的豁口。

    他连忙用喝酒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我知道乔薇妮是你妈,别跟我装。”楚天骄淡淡地说。

    “没装,只是想叔叔您那一代的八卦我真没兴趣听。”

    “什么八卦,你以为我以前追过你妈?”

    “哪里哪里,我看您比我爹风骚多了,女孩都喜欢您这样骚气的汉子,他那种闷罐子哪争得过您?”路明非揶揄地笑笑。

    可楚天骄沉默下来。

    路明非眼角抽搐,“您不会……”

    “老实说念高中那会儿你老妈是学校里风头最盛的女孩,哪个怀春少年的心理没那么一个影子?”

    路明非心说老楚你现在早过了怀春少年的时代了,你现在是怀春怪叔叔好么?

    “不过这一切都和我要说的没关系,我想告诉你的是,对你的监控其实从那一天就开始了。”楚天骄幽幽地说,“我把左大脚趾摔骨折的那天。”

    路明非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叔叔您是在开玩笑吧?那时候我连受精卵都还算不上。”他干笑说,可一股子寒意像是针一样刺进他的脊梁骨里,沿着神经中枢被松向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楚天骄拧着眉狠狠抽那支雪茄,头发垂下来,像是在跟桌上的小炉子发狠。

    “进入学院的第一天我就被分配了任务,任务要求是保障你老妈的安全,你老爸和我接的是同一个任务。”他说。

    “可您也不能说这就是为了监视我呀,说不定是因为我老妈身世特殊什么的?”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说。

    “有条款。”楚天骄摇摇头,“我们签了文件,在面对特殊情况必不得不放弃乔薇妮身上某个组织系统才能让她活下来时,完整生殖系统的优先级甚至要高于语言系统和运动系统。”

    路明非微微颤抖地用双手捂住脸,楚天骄就这么看着刚才还似乎一切尽在掌握此时却忽然变得脆弱起来的那个孩子。

    “你的诞生和你将要去做的那些事情可能都在某个人的剧本中。”楚天骄轻声说,“在你成为我在守夜人论坛日志中看到的那个家伙的样子之前我的任务之一是保证你的人身安全,除此之外昂热并没有将更多的情报告诉我,言尽于此,信或不信都在你。”

    剧本,路明非很讨厌剧本这个词。

    片刻后他缓缓放下双手,出乎楚天骄意料的是他脸上居然神情自若。

    “所以你们一直都知道是吗楚叔叔,你和我的父母,你们从头到尾都知道我生来就是一件武器,从出生的那天起我就是被昂热豢养的怪物,像是养蛊,把一只怪物养大去吃掉其他的怪物。”路明非轻声说。

    “我想你爸爸是知道的,他一直想带你离开。”楚天骄也轻声说,“可是乔薇妮并不知情,她是个合格的母亲。”

    不知道怎么的,路明非觉得自己原本空荡荡的胸腔里忽然又变得充实了那么一点,只是不至于跌向绝望的那么一点点充实。

    “薇妮希望我能照顾你,在他们离开之后,还求我不要把你带进我们这个世界。”楚天骄说,“可是昂热给了我更重要的任务,我只能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事实上,在我被奥丁控制之前你都还没有展现出过任何天赋,一点都不像路麟城和乔薇妮,我想真正察觉你天赋的应该是昂热,哪怕写下那剧本的人不是他他也不在乎。”

    “校长不在乎任何人,他只是团在这个世界上连自己都燃烬的复仇之火,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武器,连他自己也不例外。”这个世界上所有人能够被真正看透,可要想看透昂热却真是太简单不过了。他行事的底层逻辑就是复仇,向弗里德里希.冯.隆复仇、向龙族复仇、向策划了夏之哀悼事件的人复仇。

    “所以您不并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吗?”路明非轻声问。

    “从你的经历来看,有很多事情是一个混血种根本没办法做到的。”楚天骄没有否认路明非的猜测,“可事实上你确实是路麟城和乔薇妮的孩子,而他们又是清清白白的人类。”

    “我懂了。”路明非点头。

    果然,从楚天骄这里还是得不到更多的突破,唯一的收获就是得知了连自己的出生其实都是一个阴谋。

    “大概在两周前我们去寰宇集团的破产清算办公室里见过了你以前的同事,有人说在被奥丁控制之前的那段时间你总是会带着一口铝合金箱子开那辆迈巴赫出门,后来又有一段时间变成了两只箱子。”路明非决定搞清楚其他尚未被揭晓的东西,“可以确定的是黑王骨血的一部分或者全部都被校长交给楚叔叔您来保管,它被放在一只箱子里,那另一只箱子呢?那里面是什么?”

    楚天骄一愣,抬眼看向路明非。

    “我不知道。”他说,路明非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会忽略掉这种变化,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您知道在被奥丁控制之后,导致了夏之哀悼伤亡惨重的龙王李雾月曾短暂将意识降临到您的身体上吗?”他皱眉,问道。

    楚天骄的脸上闪烁过一丝愕然的神情。

    “铝合金箱子里的东西在你被控制的那段时间里并没有被奥丁得到,李雾月在接过你的身体掌管权之后立刻用风王的权柄封锁了那片尼伯龙根,连奥丁自己都无法再从外部打开。”路明非仔细观察楚天骄的瞳孔,想用自己不算高深但也算不上浅薄的心理学只是来判断眼前这个男人是否在撒谎,“但那里面只有一只箱子,还有一只在哪里?”

    “你当然只会看到一只箱子。”楚天骄轻笑一声,“在台风蒲公英降临这座城市前的一个月,昂热曾秘密莅临,和他一起的还有这一代的弗拉梅尔导师守夜人。”

    横亘在现实与历史之间的迷雾正在被两双手缓缓的搅动,透过被撕开的那些缝隙路明非仿佛瞥见了极少极少的真相。

    “老刘看到的那两只箱子之中只有一只是昂热交给我的,另一只来自陈家。”楚天骄说,“你知道陈墨瞳么,那个会侧写的小姑娘,她就是陈家的后代。”

    怎么会和师姐扯上关系?路明非的眼皮子跳了跳。

    “守夜人从我身边把它们带走了一天,第二天交给我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只了。”楚天骄说,“昂热说那东西关系重大,要我务必随身携带。”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像是正陷入沉思,显然此刻楚天骄也意识到这件事情里似乎藏着某些隐秘。

    像是昂热在刻意把那东西通过楚天骄交到奥丁的手中。

    可是为什么……

    “说真的,如果你想从我口中得到某些关于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那我想你可能要失望了孩子。”楚天骄在桌边敲着烟灰,他凝望路明非的眼睛,“这个世界从古至今的历史其实都是一盘棋,真正有资格坐在桌边下这盘棋的人并不多,我们都是棋子,棋子怎么敢妄言自己知道执棋者究竟在想什么?”

    “我知道,只是……”

    “昂热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信任别人的家伙,我必须亲自前往日本确认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只有他能告诉我们答案。”楚天骄凝视路明非的眼睛,“我很感激你把我从奥丁的控制中解救出来,但这一切并非终结而是开始。”

    “就这样吧,从我这里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楚天骄要用手指的指节敲了敲桌面,路明非知道这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对了。”

    他走到门口被叼着烟的男人叫住。

    “她真的还在怀念我么?”楚天骄问。

    “不知道,你得亲口去问。”路明非说。

    他没有回头再看,只是觉得这个世界荒谬,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与命运为敌,却不知道原来连自己的人生都只是一个剧本。

    多年后想起今天,也许他还是会感叹人生的戏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