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很低调。
师兰被簇拥在中间,离开大院时,回头往家里看了一眼,望见霍骁和方玉梅眼中浓浓的担忧。
她笑着安慰说:“妈你帮我带好宝宝,我很快就回来。”
方玉梅忍着不敢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女婿严肃的样子就知道问题并不简单。
“好,兰兰,妈在家等你回来。”
路上师兰也享受了一回高级干部待遇。
坐的是飞机,吃的是特供的伙食。
除了飞机抖得厉害,以及随行人员不跟她说话并且不让她跟其他人交流外,一切都十分美好。
燕京的八月不仅热,还有风,吹人一脸沙尘。
师兰被安排住在首都饭店,休整好后先是被带到医院检查身体,随后还有搜身检查等等各个环节。
抵达的第三天晚上,她被一辆汽车接到某个酒店的会议室。
“请进!”
师兰推门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胳膊有点颤抖,除了本该有的激动外好像还掺杂了一些别的情绪。
如果用文艺一点的话来说,仿佛她此刻推开的是时空之门,即将见到隔着光阴的偶像。
来之前师兰并没有想到见她的是这么大的领导。
垂暮的老人笑容和蔼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纵然年华老去,面庞覆上了皱纹,可那眼中的璀璨光辉依旧让人无法直视。
师兰心潮澎拜不已,腿脚都有点发软了。
万幸里面不止一个人。
除了阴影处的警卫员外,还有两位中山装秘书打扮的中年男人。
老领导食指夹着烟,秘书要给他点上,他摆摆手,“有女同志在嘛。”
随即对师兰道:“小同志,不要紧张,我叫你来就是聊聊天。”
聊天的过程比师兰想象的轻松地多,对方没有一点大领导的架子,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陌生的爷爷辈老人。
听师兰说起自己创作连环画的初衷,是因为差点在洪水中丧生,感受到灾难的可怕力量,才用这种方式传达出来。
“天灾无情,人心亦是可怕。”老领导感叹一声,“你落水的事,已经查清楚了,等你回去你爷爷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师兰感觉自己脑子怎么有点转不过弯来,“爷爷?”
“你爷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他跟你解释吧。”
因为担心灾区人民,老领导精神有些不济,没有多说这件事,反而像哄小辈一样问她:“你的连环画可是立了大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在这个巨大的诱惑下,师兰可是忍不住了,她激动地搓搓手,眼睛几乎要冒出星星来,“可以请您给我写一幅字吗?”
“哈哈——”老领导仰头大笑,“小同志很有眼光嘛。”
随便便让秘书取来纸笔,当场给师兰写了八个大字“以小见大,当世佳作”。
“有了这个,你的连环画可就不愁卖咯。”
师兰老脸一红,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她的连环画作为儿童读物来说,在同类作品用竞争性确实挺强,但跟‘当世佳作’什么的一比,属于是越界碰瓷了吧?
“不必妄自菲薄。”老领导看到她的窘迫,“想必地震你已经听说了,若非有这本连环画的出世,又机缘巧合拍成了电影,引出一系列的演习,此次灾难恐怕造成的后果远远超过当下。”
“究其根本,你的作品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是不可撼动的。”
“看来我们国家,还是得多安排这样的灾难应对演习。”
自从听到地震多人伤亡的消息,老领导担心地彻夜难眠,第一时间就致电灾区表示慰问。
若非身体条件不允许,他还想奔赴现场。
原本就患病的身体情况因为过度忧虑更加不容乐观。
聊了会天,领导就让人将师兰送回去,临别前还跟她握手,叮嘱说:“韶华易逝只争朝夕,我已经老了,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好好干!”
师兰看到对方脸上的疲态,心里一阵酸涩,哽咽着应了一声。
回到酒店,秘书给师兰送来领导亲自写的大字,还带来一张条子,可以凭借这个条子去首都大饭店吃大餐领点心。
同时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
“里面有一千元钱,是首长从工资里支取出来的,特意交代给你的奖励,希望你用它买画笔画纸,创作出更多的作品。”
师兰拿着这个信封,感觉到它的份量十分沉重。
还没等她平息激动的心情,一个自称是她爷爷的男人找上了门。
年纪应该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一身绿色军装气势威严,带着一股压迫感。
师兰心里隐隐有点排斥,大领导还没你这么能吓人呢!
“我是你爷爷。”
来人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亲切的笑容。
“您先请坐。”师兰做了个请的动作,“大领导也提到了我爷爷,不过我不太清楚,劳烦您给我解惑。”
钟绍安对她不亢不卑的态度十分满意。
这才应该是他认可的孙辈。
而不是钟克坚那种只会溜须拍马做啥啥不成的朽木。
曾经他以为朽木胜在方便控制,如今看来,百无一用的东西还是丢了比较好。
他老了,也没个血脉相连的儿女,身上的资源只会白白浪费。
花几年培养一个赵琦,没想到也是个短视的。
如今她功成也应该身退了。
反倒是自己从没管过的这个,竟然能在赵琦和钟克坚的手下过这么多招,在两人的针对下毫发无损。
如今在大领导面前得了眼,在北方也有了一定的名望,加上婚姻问题也有所助益。
钟绍安终于停止了摇摆,彻底决定放弃两枚棋子,注重培养眼前的“亲孙女”。
老朋友那边能让师兰在工作上走得更远。
他也能给孙女婿一些助益。
以后夫妻俩强强联手珠联璧合,说不定能比他更上一个台阶。
念及此,钟绍安没有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你父亲师宏志是我唯一的儿子。”
建国前,他在一线战场上,那一战恰逢我军大败,几乎没有生还。
他作为主指挥官,因为重伤被敌方误判死亡逃过一劫。
牺牲的消息传到家里,师宏志的母亲担忧过度一病不起最终逝世。
师宏志便回了母亲的老家生活。
“您是说,我现在爷爷奶奶,实际上是舅爷爷舅姥姥?”
钟绍安点点头:“没错。”
“当初你父亲一生下来就是随母姓的,后来他以为我牺牲,安葬了母亲就回了外祖家里,我以为这孩子也遭遇不测了,多年后才知道他还好好的。”
那时候到处都是战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是一件何其平凡的人间惨事。
说着钟绍安老泪纵横,“我原本是去信寻他,没想到此举竟然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