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际中正在气头上,哪还考虑得了那么多,尽简女儿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也不想权衡利弊,最后让女儿把委屈咽回肚子里。
“娇娇。”他握紧王月娇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是爹对不住你,当时没能让皇上改变主意,让你嫁给了自己不爱,也不爱你的人。”
他眼眶发红,哽咽地说不出话。
王月娇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打量过自己的父亲,半年不见,这个在官场上游刃有余的男人似乎苍老、憔悴了不少。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父亲的头发花白了大半,脸上本就不少皱纹,现在眼神都黯淡无光,整个人半年间老了十岁。
她忍不住跟着掉眼泪,委屈、心疼、无助的感觉一下子全涌上心头。
“娇娇,爹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了,这次绝不能再让你受委屈!”王际中浑浊的双眸突然迸射出一道坚定的光,毅然决然拉着王月娇上了前往宫里的马车。
皇宫,养心殿。
皇帝正准备午休片刻,外衣都脱下了,结果李忠全脚步匆匆地进来,拨开,穿开过几层暗黄色的龙纹帷幕来到龙床前。
他为难地上前,朝坐在床边脱鞋的皇帝道:“皇上,王大人有急事求见。”
皇帝的动作一顿,不以为然,脱下了另一边鞋,“什么事非要这个时间来。”
这个点是皇帝规定的午休的时间,也就半个时辰左右,若非天大的事,他都是不见的。
王大人平时老实本分,未曾闹过什么幺蛾子,现在突然求见,要么是个大麻烦,要么就是为了人情世故,这两者,皇帝此时都疲于应付。
王际中朝外头看了眼,无奈叹了口气,他也是替人传话的,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王大人携箫少夫人一起来的,还说箫家欺负他们王家,要请皇上作主。”
皇帝眉心拧成个“川”字,不耐烦的情绪更甚。
清官难断家务事,孩子们间的事哪里值得他闹到养心殿来?
再说,箫剑霆还在江南未回来述职,若不是夫妻间的矛盾,难不成箫将堂堂一个战功赫赫的英雄会为难王月娇一个小姑娘?
皇帝本不想管,但想起来这门亲事还是他亲自下旨凑成的,一拍膝盖,穿鞋起身,冷脸道:“传。”
王际中会意,忙将迭下去传话。
他前脚刚走,接着宫人就井然有序地进去,给皇帝更衣。
皇帝心火烧得旺,连带着周围的人都看不顺眼,一个小宫女取了外裳来要替他穿上,只因一个没拿稳,衣裳往下滑了两寸,他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小宫女立马跪了下去,伺候更衣的宫人都跟着跪了下去,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皇帝也知他们没做错什么,黑着脸挥了挥衣袖,“罢了,不用穿了,下去吧。”
他随手取了件挂在衣桁上的玄黑色大氅披上。
养心殿的暖炉烧得正旺,就算只穿里衣也不会觉得冷,一进门就能闻到厚重的龙涎香的味道,让人觉得压抑。
王际中携王月娇入殿,皇帝坐在榻上靠着软枕在拨翠玉手串。
一颗、两颗……碧玉莲子,晶莹剔透,碰撞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父女俩二话不说跪下去,行完大礼也不见起。
皇帝神色平平,斜睨了他们一眼,又将目光拉回到矮几上。手边放着盏茶,是亲沏的,他还未来得及品上一品。
“什么事?”他问。
在王府时王月娇气势汹汹,但一到皇帝面前,就跟缩头乌龟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全靠王际中输出。
王月娇将头埋得更低了。
深知自己女儿脾性的王际中,义愤填膺抱拳进言:“皇上!臣虽非肱骨之臣,却也一心为国为民,不曾行差踏错!臣劳禄了半辈子,没有什么大作为,身边就娇娇这一个女儿……”
他顿了顿,看向王月娇,悲痛不已,王月娇也十分配合,流下两行清泪。
“她若能嫁一个好人家,后半辈子不愁吃穿,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臣也就无憾了!”
“愿以为,箫家功名赫赫,人品定然上上乘,又有皇上的圣旨赐婚,他们定然不敢待娇娇不好。”
“没想到……这才成亲半年,箫家就仗势欺人,令臣这唯一的爱女受了诸多委屈呀!”
王际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李忠全见了都于心不忍,默默侧过身去。
皇帝渐渐觉得事情并非他想得那么简单,便问起了缘由。
王际中眼神暗示王月娇,现在就是她诉苦的好机会,现在不卖惨更待何时?
王月娇支支吾吾的,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皇帝也能听出来,大概是箫家的人并未真正把她当箫少夫人,箫云筝和箫鹤林不尊重她就算了,就连下人们也没把她放眼里。
当然,让王月娇更生气的,是箫剑霆。
“皇上派他到江南去监督大坝的修建,我不敢有意见,他身为人臣,理应为皇上效劳。”王月娇话说得十分好听,演技也精进不少,说到此处她止住了眼泪,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她故作坚强抹了把脸上的泪痕,“但是,明明六七月大坝的侧建已经完成,他却迟迟不回来。”
“我派人到吴郡打听才知道,原来他早在当地置办了宅子和田地,这难道不是因为在江南有了别的姑娘,然后在吴郡安家了吗?”
王月娇言辞铿锵有力,痛斥箫剑霆的“负心”行径。
“若他要纳妾,我自然没有意见,还会好好帮他挑些样貌、家世、品行都上乘的姑娘,可他却一走了之,一封书信都不曾寄回来,这将我置于何地?将我王家置于何地?”
王月娇拉油起来,哭得伤心欲绝。
皇帝听后,也觉箫剑霆做得太过分。其他事情他不清楚,但箫剑霆到吴郡大半年没有回京他是知道的。
由于周边并无战事,箫剑霆一介领军打仗的武将暂时派不上用场,他便没有催,想着借这次机会让箫剑霆好好放松心情,没想到竟生出这般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