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桃菜担心鬼头悠亚性子刚烈,终有一天会发现真相,把整件事举报,将关东侍所掀个底朝天。
但她却不知道,也许等不到鬼头悠亚举报,这件事现在就已经出了岔子。
小田原城下的妙安寺内,妙安寺禹新,三光寺上惠,无量寺柘黄,养林寺开新这四个尼姑正面面相觑,急于想出办法过关。
养林寺开新气闷道。
“我早就说了!应该多留些钱粮在账面上以防万一!可就是没人听我说话!
现在怎么办?该如何是好?”
三光寺上惠冷笑道。
“伸手拿钱的时候,也没有见你多说一句烫手,怎么?这会儿想起来埋怨了?”
两人怒目而视,妙安寺禹新一拍案牍,喝道。
“行了,都少说一句,发生这种意外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与其相互指责,不如说几句有用的!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就是同归于尽,有什么好吵的,帮忙拿个主意才是真要紧!”
无量寺柘黄双手合十,一声佛号,一脸苦相。
“东方之众突起叛乱,关东侍所设立在利根川中下游的库房与粮仓大开,全面供给义军所需,支援下总国战事。
现在,仗是打完了,仓库也被搬空了,奉行所与武家义理促进会都需要补充物资,重新填满仓库。
账目上的钱粮都在,但那只是蒙蔽贵人视听的数字而已,真正的钱财早已经从各种渠道投资了堺港的粮票,北陆道股票,斯波地产。
这些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真要是毁约回流,光是违约的赔偿与利息的损失,我们就没法向那些等着分钱的贪婪家伙们交代。
原本想着每月每季都有新增的贷款,现金流不会出问题。
可谁能想到,东方之众竟敢起兵造反,对抗圣人。又有谁能想到,大熊朝秀大人,大藏长安大人竟然敢于全面开仓。
现在是仓库都空了,上面已命令调集资金购买物资,充实库房。
我们的现金流根本不够,要是不能给上面一个得过去的说法,只怕会引起怀疑。
我们的账目虽然做得巧妙,但还是经不起有心人的严查,靠的是各方各面帮忙遮掩。
万一被上面看出了端倪,查出了问题,那可就。。”
这次的意外,是四个尼姑未曾设想过的情况。
你说东方之众明知圣人英明神武,干嘛要造反找死?明明是义军接受圣人号召,群起聚义,大熊朝秀和大藏长安干嘛要抢着露脸?
奉行所与武家义理促进会跳出来打对台,比谁更能烧钱,结果利根川中下游流域原本为水利工程准备的库存,全部变成了军需。
打仗就是烧钱,哪里是搞水利建设可以比拟的消耗速度?
再说了,免费的东西谁不喜欢?义军路过仓库,眼看东西随便拿,自然是一张草纸都不会留下。
仗才打了二十多天,大部分义军其实都没有上过战场,军功聊胜于无,最多占了一个义士的虚名,但库房的东西可是一件没有少拿。
人家到底是义士,为了圣人来打仗的,她们从仓库搬走的东西,武家义理促进会好意思要回来吗?
就算大多数义军没打成仗,没得到恩赏,但到底是为圣人摇旗呐喊,来回路费总要给人家报销吧?
这时候锱铢必较,不利于团结,圣人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大熊朝秀与大藏长安烧钱比拼这一把忠心,不就是做给给圣人看嘛,大藏长安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掉链子呢?
义军拿走的物资不可能要回来的,但仓库是武家义理促进会放在各地的储备资源,必须要补齐,这补仓的钱粮当然是从账目中变现。
于是,掌控账目的四个尼姑吓麻了。
钱都去了堺港高田阳乃那边吃利息,账面上的数字兑现不出来,但空荡荡的仓库总要填满,否则说不过去呀。
账目上的数字可以忽悠,仓库是满还是空,可是一眼就能看穿。就算想要玩些火龙烧仓,阴兵借粮的把戏,但前提是仓库必须满着。
账目上满仓的粮库可以一把火烧了,谁知道原本是满是空?
可是,现在特么的是空仓库要求填满,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表演一个无中生有呢?
这下可是愁死了四个管账的大尼姑,一个个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局面。
妙安寺禹新咬咬牙,说了一句。
“其实吧,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冒些风险,就看各位愿不愿意配合我。”
三光寺上惠苦笑道。
“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风险不风险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办法你就赶紧说出来吧。”
妙安寺禹新面色阴郁道。
“圣人在古河城与上杉武田两位殿下闹得很不愉快,这事你们知道吗?”
无量寺柘黄点头道。
“怎么会不知道,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圣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东方之众造反,突袭古河城,差点把圣人困在城中,之后更是兵戎相见。
现在她们打输投降,圣人非但不计较,还要帮她们说话,让关东侍所各家大名筹集资金,救济东方四国秋后可能出现的大饥荒。
你说东方之众自己找死,在春耕的农忙时候起兵作乱,就算秋后饿死人了,那也是求仁得仁。
关东侍所各家巴不得东方之众闹饥荒,东方四国的实力被削弱,日后才好兼并管理。
谁知道圣人仁厚,不忍心看到东方四国饿殍满道,尸横遍野,硬要关东侍所各家对口帮扶,出钱粮救济对头。
这事别说上杉武田两位殿下不服气,搁我身上,我也想不通。”
妙安寺禹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说道。
“我们出家人,自当以慈悲为怀,圣人仁厚,我等要多多理解才是,怎么能说想不通呢。”
无量寺柘黄被怼了一句,面上尴尬一笑,心中暗骂,你等一个个宝相庄严,慈眉善目,反倒显得我不修佛法,不守佛心,贪婪无度。
明明是关起门来摊开说实话,商量着办法,硬要在这会儿装什么慈悲,我呸!虚伪至极!
妙安寺禹新看了眼一脸僵硬的无量寺柘黄,解释道。
“我不是故意给你难堪,这就是圣人给我们指了一条活路呀。”
“哦?愿闻其详。”
“圣人与上杉武田两位殿下在古河城顶着,谁都不愿意妥协,但这事总是要解决的,拖得太晚,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也就是上杉武田两家身份不一般,家里养着神裔,这才敢与圣人斗气,换作别人早就被弄死了。”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能不能别卖关子,我等洗耳恭听,你就快说重点吧!”
“行了行了,我说便是。
对口帮扶是圣人的意志,不容更改,但关东侍所各家没有过错,凭什么替东方之众的罪人背锅?
这事情的死结,就在于此。
我听闻北条氏政殿下准备前往河越城,邀请上杉武田两家家督相会,出面协调这件事。”
无量寺柘黄一愣。
“北条殿下能有这面子?让上杉武田两位殿下到河越城一游?”
妙安寺禹新呵呵一笑。
“以前是没有,但现在有了。
北条殿下已经怀孕,上杉武田两位殿下就算不肯给她面子,看在她肚子里神裔的份上,也会走一遭河越城。
毕竟北条殿下怀着圣人的神裔,还要跑东跑西当和事佬,这点礼数总要给的。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而在于北条氏政殿下出发之前,已经与镰仓五山的人谈了谈,颇有收获。”
三光寺上惠面上一动。
“你的意思是说,北条殿下找了镰仓五山负责资金,对口帮扶未必需要关东侍所各家来出钱粮,可以走贷款形式?
北条氏政殿下是想拿这张王牌去和上杉武田两家家督谈判,为圣人与关东侍所之间的僵局斡旋?”m..cc
妙安寺禹新笑道。
“正是。
关东侍所各家出名誉担保,由镰仓五山出钱出粮,贷给东方之众,等熬过了今秋饥荒,这钱粮以及利息自然是东方之众自己来还。
如此以来,秋后的大饥荒危机消除,圣人满意了,关东侍所各家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损失,东方之众既然犯了错就由自己背起来扛。”
三光寺上惠拍案道。
“好!好一个一石三鸟!”
妙安寺禹新说道。
“不仅是一石三鸟,北条殿下经此一事,帮关东侍所各家顺利过关,让圣人可以体面下台,谁不念着她的好?”
无量寺柘黄听得有些糊涂。
“好是好,但说来说去,与我们现在的困境有什么关系?”
养林寺开新在旁听得开怀大笑,指着无量寺柘黄笑骂道。
“你也不想想,镰仓五山贷出钱粮对口帮扶,这账该怎么走?”
无量寺柘黄恍然大悟。
“走我们这里!”
妙安寺禹新冷笑道。
“镰仓五山的得道高尼们好面子,她们不愿意走到前台沾染铜臭,让人看见她们食利者的嘴脸,脏活累活自然也是交给我们来做。
五山有几百年的积累,钱财堆积如山,不管对口帮扶的贷款数量有多大,她们都能吃下来。
我们只需要多做些花账,把贷款的总数增加一点点,多出来的部分用来补充利根川中下游的仓库就能过关。”
无量寺柘黄龇牙倒吸冷气道。
“多出来的可不是一点点,要补满利根川中下游的那些仓库,可是好大一笔资金。”
妙安寺禹新冷声道。
“再多钱粮我们也得补,否则就一起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
我已经算过了,这场新春的乱战,打掉了今年的水利工程预算,我估计武家义理促进会应该会缓一缓,今年不会再大兴土木。
另一边,对口帮扶的贷款要得急,秋天就得全部到位。
我们可以从中巧立名目,多贷款项,抽出一部分补充利根川中下游的仓库。
只要仓库在补货,速度慢些也无妨,反正今年不会大兴土木,用不着慢慢补就是了,上面也不会起疑,我们的现金流就可以稳住。
之后,每月每季都有新的贷款进来,我们左右腾挪周转,只要把今年想办法熬过去,之后等堺港的利息与本金到期,大家都发财。”
几人连连点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她们还是想得太美。
其一,流去堺港的本金以及利息,真的百分百没问题吗?
她们看重高田阳乃的利息,高田阳乃这头饿狼还想着吞了她们的本金呢!
其二,只要她们拆东墙补西墙做得好,关东上层的确是不会起疑心,又有关东侍所内部的利益集团帮衬,遮掩得严严实实没有问题。
可关东侍所这边没问题,近畿那边怎么说?半泽直义在堺港的高田阳乃那边碰了个冷钉子,被迫雌伏多闻山城一年,憋了一肚子气。
等她再度出山,就是来关东查账,想要侧面击破高田阳乃经营的铜墙铁壁。
但高田阳乃就等着半泽直义在关东掀开黑幕,自己可以趁机发动金融危机,吞了关东方面的资金。
而真田信繁麾下的三好清海一直盯这件事,还等着这个机会帮自己的主君抬轿子,上圣榻呢。
至于鬼头悠亚这个正在掀起运动的铁血少女,万一让她知道了三上桃菜与关东侍所利益集团那些蝇营狗苟。。
斯波义银以为自己最大的麻烦,是难以弥合关八州东西部武家的恩怨,将关八州整合为一。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大麻烦还在后头呢。
与东西部武家的矛盾相比,之后的大清净,改造思想,金融危机。。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皮发麻的超级大麻烦。
<a href="http://www.yetianlian.cc" target="_blank">www.yetianlian.cc</a>。m.yetianli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