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河的眼神也只是在寻王的腿脚之间一闪而过,便感觉到有一个身影从自己的身后而来——
是凌倾寒。
他抓住了寻王的双手,微微皱眉,而后用力将寻王的双手从祝星河的身上拿了下来:“你弄疼她了。”
他平静的语气不带半分情感,但祝星河还是感激地看向了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寻王捏的生疼。
病了这些年的人,还能有如此的力气,当真叫祝星河有些惊讶。
最后一个问题,祝星河决定“放大招”。
她抬眸,认真地看向了寻王:“你真的,生病了吗?”
这问题一问出来,连凌倾寒都愣了愣,而后将自己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被祝星河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方才还有些躁动的寻王,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等凌倾寒放开他的时候,他复又恢复了那小孩子一般的模样,眨巴着看似纯净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瞧着祝星河:“我的腿……”
他要转移注意力?
祝星河又写了几笔,这才对寻王笑道:“我没有说你的腿。”
寻王的表情里,更多了几分疑惑:“那我还有什么病?”
问的是有没有病,他却说还有什么病。
小孩子是不会这样岔开话题的,祝星河的心里,几乎已经确定:这个寻王殿下,只怕是有猫腻。
不过她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收起了纸笔,而后对着凌倾寒福了福:“寒王殿下,我已经结束了。”
凌倾寒看着她,有些不信:“时间这么短?”
上一次永乐的事情,他可是在房门外头等了许久。
祝星河点了点头,圆嘟嘟的小脸和诚恳的眼神,倒是让凌倾寒无法继续问她更多。
凌倾寒带着祝星河出了房门的时候,宁妃便有些焦急地上前来拉住了祝星河:“怎么样了?”
祝星河轻叹一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宁妃娘娘。奴婢无能,只怕治不了寻王殿下的病。”
于是宁妃的眼中,全然只剩下了绝望。
她的身体甚至都晃了晃,有些站不稳了一般,眼眶倏然就红了:“难道……难道老天真的这般不放过我的孩儿吗?!他受了太多的苦了,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好过一些啊!”
奇怪,宁妃的这个反应,到不像是作假。
若不是她演的太像,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寻王的猫腻。
祝星河再回头,就瞧见了寻王的眼底也闪过一丝不忍,更加确定寻王可能真的没有疯傻。
宁妃娘娘已经在旁边泣不成声,永乐正安慰着她。
祝星河的心里其实有些不忍,但却不敢继续趟这趟浑水。
她不知为何寻王殿下要装疯,这绝不是她一个小宫女可以去置喙的。
好在凌倾寒上前,对宁妃抱了抱拳:“她就是个小宫女,能治好永乐也是机缘巧合,娘娘本不该对她抱着太大希望才是。”
别说,这男人平日里瞧着冷冰冰的,说起安慰人的话来,倒是挺有水平。
不过……
看着他这紧皱的眉头,又想起方才在安宁宫之前他躲在廊下的举动,祝星河怎么觉得,这男人的情绪不对劲啊?
宁妃娘娘听闻此言,倒是稍稍直起了身子来,失落地看向了祝星河:“罢了。你说的是,从前更难的日子也过去了。我只有他一个孩子,大不了就这么陪着他一辈子便是!”
而后她挥了挥手,不愿再面对祝星河:“你下去吧!”
祝星河稍稍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永乐和凌倾寒,便自行先退下了。
祝星河也不是傻的,回到公主殿之后,就将手中从宁妃娘娘那儿带出来的纸币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刚烧完,就听到了吉夏的声音:“阿星,花园那边喊你呢!”
本不是她当值的日子,不过祝星河也没有推辞。
出门瞧着,永乐公主还没回来。
花园那边,小管事的拉了祝星河便塞给她一个小桶:“去御花园西边的假山那里挑一担黑土过来!”
这大冬天的,黑土不是被冻着呢吗?
祝星河扭捏了一下:“公公,要黑土作甚?”
这小管事倒是还算有耐心:“这两日蓬莱那边进贡来了一些新花儿,说是只有黑土才养得活。咱们宫里头,只有御花园西边的假山旁的兰花圃里有黑土。知道不是你当值,且劳烦你跑一趟才是!”
这么客气?
祝星河倒是没法拒绝,自认倒霉地拿了那小桶,马不停蹄就往御花园而去。
冬日里除了梅花林,御花园旁的地方几乎都没有什么人。
西边的假山是御花园之中最大的假山了,虽说有人日日打理着,不过也到处都结了冰凌。
走在这假山下头,祝星河都得小心翼翼,生怕那冰凌掉落下来砸在自己的小脑袋上,就让自己一命呜呼了。
然而正想着的时候,却忽而感觉到,假山上有黑影迅速掠过——
祝星河停下脚步,眼前的一条巨大的冰凌“咔擦”一声,竟真的就从那假山上头落了下来!
“啊——”
祝星河惊呼一声,后退一步,冰凌便险险地落在了她眼前的假山路上,而后断裂成了几块!
“咔——”
可还未等祝星河松一口气,头顶冰凌断裂的声音,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来不及抬头,祝星河只是本能地向前一步,果然听到了冰凌落在身后的声音!
“咔——”
当第三声冰凌断裂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祝星河可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意外了!
如今她正在假山中间的小路上,头顶两边都是冰凌,根本避无可避啊!
头顶的黑影不断掠过,冰凌断裂的声音也不断响起。
眼瞧着是躲不过去了,说时迟那时快,祝星河抬起手中的小桶挡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邦!”
冰凌落在了那桶上,砸出了巨大的声响,震得桶中的祝星河耳朵都嗡嗡作响。
她却没有时间去缓一缓,顶着木桶,加快脚步,要逃离这条小路!
她不敢抬头,只看着脚下,却感觉到仿佛有无数的冰凌,断裂在她头顶的木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