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宝看到素云一身白装前来,进屋之时甚至没有搭理自己一句,便知道她心中对自己还是有些怨言。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是看到素云进屋之后,屋门被关起来,不知为何,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素云那一身装束,显然是觉得轩辕冲已经被害,她孤身前来,只能是为轩辕冲讨回公道,甚至想要从周鸿基手中讨回轩辕冲的尸首。
可是周元宝清楚,这种时候,二嫂孤身前来,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门外的守卫见到周元宝只是静静站在那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敢多言,毕竟周元宝不但是黑山的五当家,而且还是大当家的义子,黑山第一武将,守卫当然不敢得罪。
周元宝的听力虽然很好,但屋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无法听清楚,直待里面隐隐传来素云的斥责声,他一颗心顿时往下沉。
他素来沉默寡言,平时也很少与其他兄弟有交往,唯独对轩辕冲存有敬意。
不知曾几何时,在心情极为低落的时候,无人诉说,前往黄土寨轩辕冲的小木屋中,吃过二嫂亲自做的一顿饭后,心中的郁闷竟然烟消云散,那种恬静祥和的生活竟是让他的心情无比的平静。
这些年来,只要心情低落甚至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之时,他都会跑到那间小木屋,吃着二嫂热腾腾腾的饭菜,所有的疲惫和消沉都会荡然无存。
在他看来,二嫂是这全天下最善良最贤惠的女人,她说话从来都是温和轻柔,听到她的声音,就像沐浴春风一般。
他有时候甚至自问,是否因为自己太过缺失父爱和母爱,所以从轩辕冲夫妇身上找到了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周鸿基虽然对他有养育之恩,但周元宝却从未真正从周鸿基身上体会到什么是父爱。
那处小木屋,甚至成了周元宝心灵的寄托。
屋内隐隐传来二嫂的斥责声,这当然很反常。
以周元宝对二嫂的了解,她从不会对别人大声说话,更不说斥责他人,眼下屋里除了二嫂素云,就只有大当家在里面,连对普通人都不会大声说话的二嫂,竟然出声斥责大当家,这当然不对劲。
周元宝知道里面一定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他闭着眼睛,双手握拳,青筋暴突,当再一次厉叱声从屋里传来,他没有再犹豫,转身向内屋走过去,两名守卫见状,急忙上前阻拦,只是周元宝一手一个,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推开,想也不想,一脚踹开了门。
匕首没入二嫂的心口,周元宝瞳孔收缩,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幅场景,声音嘶哑而凄然:“二嫂!”如同猎豹般冲过去,在素云倒下去之前,已经伸手抱住,缓缓蹲下身子,看着血水从二嫂的嘴角冒出,简直不敢相信。
周鸿基呆立当地。
这两年杜子通也没少从山下给他带女人回来,都是良家少女,虽然一开始都很抗拒,但在周鸿基的威逼利诱之下,无一不是最后都屈服,所以在周鸿基看来,这世间其实没有搞不定的女人。
这个自己垂涎已久的少妇,虽然是轩辕冲的女人,但终究也是女人,在如此绝境之下,自己威逼利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
可是他万没想到素云看起来柔弱,性情确实如此刚烈。
匕首没入心口,这个女人已经断无活命的道理。
“二嫂!”周元宝看着脸色惨白如纸的二嫂,充满了绝望和自责,他当然知道素云这一刀刺中要害,大罗神仙也难救,赫然抬头,看向周鸿基,目光如刀,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周鸿基逼死素云,此刻却也是心虚,见得元宝目中喷火,不自禁后退两步,声音发虚:“我我也不知道她她为何要这样做?”
素云奄奄一息,看着元宝已经落下泪来,苦笑道:“元元宝,以后以后不能再再给做饭了!”身体一沉,便此气绝。
“二嫂!”周元宝泪如雨下,声音宛若狼嚎。
周鸿基急忙道:“来来人!”
几名守卫冲进屋内,看到屋内的一幕,也都是大惊失色。
“她她想不开,要自尽,我我拦不住!”周鸿基一时间不敢看周元宝,整个人一瞬间也似乎老了十岁,颓然道:“我没有想杀她的!”
周元宝含泪看着已经气绝的素云,她虽已气绝,却宛若沉睡一般,脸上兀自一片平静。
“是我不好。”周元宝喃喃道:“我连你都没能护住!”抬起手,猛地对着自己的脸一阵疯狂的抽打,半边脸很快就充血肿起,几名守卫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周鸿基勉强道:“元宝,你你也不必太伤心,这!”
周元宝却根本没有理会,将素云横身抱起,看也不看周鸿基一眼,转身便往门外去,周鸿基见状,急忙道:“你你要去哪里?”
几名守卫想要阻拦,周元宝却已经声音如冰:“不想死就闪开!”
守卫见周元宝一脸杀意,哪里敢阻拦,让开道路,眼睁睁地看着周元宝将素云抱了出去。
周鸿基看着周元宝背影消失,脚下忽然一软,竟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几人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周鸿基却是有气无力摇头,想到周元宝方才那如狼一般的眼神,陡然间,一股寒意从他的背脊向全身弥散,这一时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黑山的惊变,远在百里之外的秦逍自然已经知晓。
虽然无法派人潜入山中打探消息,但龙锐军那边却还是派出了眼线在黑山附近盯着,黄土寨起兵,杜子通领兵围堵在黄土寨山下,如此变故,自然早有探子向秦逍禀报。
大帐之内,生着炭火,一片温暖。
姜啸春带着内库骑兵抵达后不到三日,顾白衣和赵胜泰终于领着两千兵马赶到。
对秦逍来说,顾白衣的到来,让他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跟随顾白衣一同抵达的熟人并不少,除了赵胜泰,三当家陈芝泰和耿绍也随队而来。
当初麝月从苏州城内逃出,众人兵分三路,秦逍和麝月公主单独一路,耿绍则是带人直接去杭州营向长孙元鑫求援,此后耿绍就随着长孙
元鑫杀回苏州城,回到顾白衣身边。
而三当家陈芝泰则是跟着顾白衣这一路,作为诱饵引开苏州营骑兵,夺回苏州城之后,陈芝泰也一直跟随在顾白衣身边。
这次出关,陈芝泰和耿绍也自然是理所当然随同而来。
不过三当家的心情却很有些失落。
他本想劝说那位汪夫人鱼玄舞跟随一起出关,毕竟汪鸿才已死,鱼玄舞孤身一人,在苏州也是无依无靠,三当家想要承担起照顾鱼玄舞的责任,却被鱼玄舞委婉拒绝。
不过那段时日三当家对鱼玄舞体贴入微,照顾有加,鱼玄舞也不是淡漠之人,知道三当家要出关,亲手给三当家缝制了一件毛坎肩,这让三当家倍感珍惜,收到之后,几乎没从身上脱下来过。
他多次向耿绍请教,鱼玄舞送衣服背后到底是什么心思。
耿绍凭着自己并不多的经验,给予指点,告知那是鱼玄舞希望三当家能在东北有一番作为,到时候功成名就,再回苏州风风光光娶鱼玄舞过门,虽然三当家的并不觉得更少靠谱,但这番话却还是对了他的心思,觉得耿绍以前就算说的都是屁话,但这一次却是一针见血,于是打定主意,跟在秦将军麾下,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到时候功成名就,那是一定要回去娶老婆。
得到黑山那边的情况后,龙锐军诸将领在大帐议事。
秦逍自然早就将这边的情况细细告知了顾白衣,而顾白衣也认为,想要在松阳草场真正开始练兵,第一步就必须消除黑山的威胁,毕竟黑山也有近万兵马,而且一战失利,必然心存怨恨,只等恢复元气,迟早还会成为隐患。
“火并!”三当家的知道情况后,首先发表自己的意见,十分肯定道:“将军,黑山那边一定是发生了火并。”
三当家抵达草场之后,才知道将军并没有忘记他,在朝廷那边给他要了个七品翎麾校尉的武职,虽然比耿绍的六品昭武校尉矮上一级,但陈家往上数七代也没有一个当官的,对这翎麾校尉的武职,三当家还是倍感珍惜,觉得这是自己平步青云的开始。
毕竟一个县令也才九品,自己起步就是七品校尉,起点可不低。
秦逍含笑道:“陈校尉对山上朋友的生活十分了解,不如你给大家分析分析。”
陈芝泰在西陵之时,也曾是鸡公峡三当家,对山上的一套确实是熟门熟路,立时笑道:“将军,自己人围堵自己人,那就是火并。这往往有两种缘故,一种是分赃不均,山上的几位头领因为分赃不均发生矛盾,这事儿最常见。别瞧山上的人平时称兄道弟,都说义气为先,可是有了好处,都想自己占的多一些,如此一来,必然会出现分赃不均的状况。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受了欺负,那是一定要找回场子的。”
“言之有理。”秦逍笑道:“还有什么情况?”
陈芝泰嘿嘿笑道:“女人。道上有个规矩,不可勾引二嫂,这是忌讳。可是真正守这规矩的可没几个,看到别人的老婆长得漂亮,动了歹心,争风吃醋,搞得不好就拿刀子拼命,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耿绍点头道:“陈校尉对此很有经验,所言一定不错。不过黑山存在这么多年,分赃不均的情况应该不存在,陈校尉,照你这样说,黑山这次火并,是因为女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