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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州,每州设一刺史,总揽地方军政要务。
苏州下设四郡之地,土地并不辽阔,但比起辽阔的西陵,可谓是寸金寸土。
苏州刺史的衙署就在苏州城。
今天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苏州刺史府的后院之内,有一处人造池塘,五月时节,池塘里荷叶青翠,晨曦的光芒照在水面上,粼粼泛光,煞是好看。
池塘边的八角亭内,一名年过五旬的官员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身边围着数名官员。
这年老官员浓眉直鼻,神色看起来有些严肃,眉心川字纹深陷紧缩,鬓角星点的华发都是彰显苍老。
“老大人别着急。”一名黑袍官员恭敬道:“人已经派出去了,京里来的两人昨天出现在玉泉楼,他们的住处应该就在附近。只要派人在附近的那些客栈打听一下,应该能够找到他们。”
“有理,有理!”老大人微微点头。
这位官员正是苏州刺史潘维行,三年前从京都被派到江南任职,并非本地人。
江南是麝月公主的势力范围,所以江南三州的刺史,全都是麝月公主提拔派遣,而圣人对此也是素来默许。
道理其实也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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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忌惮江南世家的财力,可是却偏偏又少不得这些人,毕竟帝国近半的赋税都是从江南三州所处,所以对江南世家的态度,圣人从来都是安抚为主,对圣人而言,江南的稳定胜过一切。
夏侯国相自然也一度想将手伸到江南,为此也曾想派出自己的亲信官员赴任,但最终却都是落空。
归根结底,圣人不想夏侯家的势力渗透进入江南。
除了不希望夏侯家的力量太过强大,最要紧的是江南世家对夏侯家本就存有不满,毕竟取代成国公赵氏执掌户部的正是夏侯国相。
如果夏侯国相的人前来江南,必然会与江南世家发生摩擦,而这正是圣人不愿意看到的。
江南世家只认公主,公主派来的官员,至少能与江南地方势力和睦相处。
潘维行甚至自己在苏州不必太显眼,既要与苏州钱家相处和睦,却又不能走得太近,这个火候的把握,可不是谁都能做到。
苏州刺史之下的土地不算大,但世人都知道,江南三州的刺史都是肥缺,这里是帝国最为富庶之地,并不需要伸手敛财,无论什么人,在江南刺史的位置上待上五年,身上也都会沾满金子。
“大人,他二人到底想干什么?”一名人高马大的官员脸色有些不好看,肤色如同锅底一般,十分黝黑,脾气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既然到了苏州,为何不来刺史衙门与大人相见,竟然去住客栈?”
“马长史慎言。”潘维行立刻道:“他们那样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大唐各州设一刺史,其下设一名别驾和一名长史,别驾主要协助刺史处理地方政务,而长史则是负责地方的军事和治安,苏州城内的治安,便是属于长史管辖,而苏州大营的兵马,也必须遵从长史调动。
马长史的身形粗壮,一看也是
从行伍之中走出来。
“大人,我是粗人,素来喜欢有话直说。”马长史颇有些不客气道:“那个秦少卿是来江南巡案,他是三品少卿,就算是京官,可大人是从二品大员,到了苏州,第一件事情就该是过来拜见大人,躲在客栈算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昨晚梁知府跑过来禀报,咱们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到了苏州。”
大唐各州刺史都是地方大员,大部分都是正三品,但一些特别的州刺史却是从二品,江南三州属于重地,俱都是领从二品俸禄。
“马长史不用性急。”先前说话的黑袍官员笑道:“那位秦少卿可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名紫衣监的官员。紫衣监的人跑来苏州,而且和大理寺少卿待在一起,这事儿就不寻常,也许他们是领了旨意,明面是来江南巡案,暗地里还有别的差使。”
亭子里除了此事潘维行,另有四名官员,这都是苏州官场的头脑,也都算是潘维行手下的亲信官员,所以说话并不太过忌讳。
江南官场有近半是江南本土人,但高层官员却从来都是从京都委派而来,潘维行如此,马长史和其他三名官员也都同样如此。
“什么差事?”马长史忙问道。
黑袍官员摇头道:“既然是秘密差事,我自然也无法知道。马长史,这位秦少卿可不是简单人物,听说他以前是西陵的一名小吏,后来不知怎地被黑羽将军看中,成了黑羽夜鸦,西陵叛乱后,此人进京报讯,却惹出一堆事情,兵部尚书范文正和不少官员可以说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不但如此,前阵子被送到咱们苏州天池山的那位贵人,那可是成国夫人,当今圣人的亲妹妹。”边上一名官员道:“老大人知道此事后,还领着咱们准备过去拜见,可是却被挡在山下,连进去拜见都不能,这事儿可不简单,那位成国夫人恐怕不是来咱们苏州游山玩水了。在成国夫人被送来苏州之前,听闻秦逍杀了国公府的七名侍卫,换做任何人,敢动成国公府侍卫的一根汗毛,那是必死无疑,可是这位秦少卿神通广大,不但毫发无伤,还受到圣人的赏赐。”压低声音道:“成国夫人被送来苏州,可能就与此事有关。”
地方大员对于京都的局势素来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时刻关注着京都的动静,最近一阵子在京都风头正劲的秦逍自然早就被这些官员关注,而且想尽一切办法打听有关此人的讯息。
黑袍官员颔首道:“听说此人年纪轻轻,却受到圣人的器重,本来一开始还只是个六品令吏,可是转眼间,竟然一跃被提升为三品少卿,自我大唐立国至今,在这短短时间能够如此擢升的可说是凤毛麟角。”
“卫大人,如此说来,这个姓秦的还真的受到圣人的器重?”马长史语气和缓不少。
黑袍官员笑道:“那是自然。”
“可是兵部的范部堂被处斩,与此人也脱不了干系。”马长史皱眉道:“众所周知,范部堂可是公主提拔的人,范部堂落马后,窦蚡坐上了尚书之位,那卑鄙小人露出尾巴,他是国相安插在兵部的奸细,如今兵部已经落入了夏侯家的手里,公主又怎能欢喜?公主对这姓秦的肯定是厌恶得很,诸位,咱们可都是公主一手提拔的人,这小子得罪了公主,咱们难道还要卖他的好?”
“马长史恩怨分明,我素来是钦佩的。”黑袍官员道:“不过此人离京,公主自然知道,如果公主想让咱们在苏州整治他一番,也必然会给咱们来个消息,没有公主的吩咐,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
“为主分忧,难道还要主子明说?”马长史冷哼一声。
潘维行咳嗽一声,缓缓道:“你们别忘了,他虽然得罪了公主,可却是圣人赏识的人,真要与他为难,到时候此人回京后在圣人面前告咱们一状,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此人咱们惹不起。如果公主有令,咱们自当遵从,既然公主没有指示,咱们还是不要胡来。泰然,兴国,特别是你二人,秦逍在苏州这些日子,你们要妥善关照,不可怠慢。”
刺史大人开口,黑袍官员和马长史都是拱手称是。
“不要对他有什么意见。”潘维行语重心长道:“就当是普通的京官来了,咱们按照规格好生接待就是,他需要什么,咱们就提供什么,顺顺利利将他送走就是。”
“大人,他如果待上两天就离开倒也罢了,可是时间长了,下官担心会出乱子。”卫别驾低声道:“昨晚钱归廷将乔胜功送到了知府衙门,而且还将他身边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也送去了知府衙门,告知是秦逍吩咐,要亲自审讯乔胜功杀人一案。梁知府连夜跑过来禀报,下官也派人了解了一下昨晚在玉泉楼发生的事情,秦逍与钱归廷可是结下了大仇。”
马长史冷笑道:“钱归廷也是运气不好,他本想在玉泉楼收拾太湖盗,谁知道竟然撞上了在那里吃饭的秦逍,秦逍明知道钱归廷的身份,却一点脸面也不留,硬是让他跪拜行礼。钱归廷在苏州地面,谁人敢招惹,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他是有仇必报的角色,他和秦逍这笔账,绝不会轻易算了。”
“兴国,这事儿你还真要盯紧了。”潘维行皱眉道:“如果钱归廷只是给秦逍一点小教训,咱们就当不知道,过去就过去了,可是钱归廷真要下狠手,咱们也不能无动于衷。秦逍受圣人器重,如果在咱们的地面上出了什么事,咱们都无法向圣人交代,你定要派人盯紧,注意钱归廷这几日的动静。”
马长史拱手道:“大人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
“大人,太湖盗的案子,该如何决断?”卫别驾轻声问道。
潘维行想了一下,才道:“乔胜功是令狐玄的人,杀了钱家的人,那是活不了了。梁江源昨日禀报此事的时候,老夫便觉得事情棘手,知府衙门真要判了乔胜功死刑,一刀砍了乔胜功,太湖盗那帮人必定会怨恨咱们。”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现在秦逍要审理此案,那是再好不过,无论如何判决,都是秦逍所审,判处乔胜功死刑,太湖盗知道后,也只会怨恨秦逍,与咱们无关。太湖盗和钱家水火不容,对咱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看向马长史,道:“兴国,你和梁江源那边说一声,秦逍要审这桩案子,知府衙门那边全力配合,秦逍有什么吩咐,让梁江源照做就好。”
马兴国拱手道:“大人放心,下官回头就派人去说。”
潘维行微微颔首,随机眉头微锁,喃喃道:“大理寺的人来了,紫衣监的人也跟来了,如果他们真的另有差事,会是什么差事?这苏州还有什么大事是老夫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