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又是一个下雨天,两只猫懒洋洋地趴在老板的躺椅上,一副没什么食欲的模样。我蹲在架子上跟老福聊着天。算命先生几日前例行外出云游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五味子也跟着走了,少了只鸟打牌都凑不齐人了。
我挠了挠头,脑壳上的毛被挠得乱糟糟的。外面的雨声稀稀落落,催眠效果一级棒。我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被“哐当”一声巨响惊醒。老福当场吓飞了,我以为是有人来砸场子,正要过去看个究竟,就见到老板扛了个人走了进来。
一阵夹着丝丝水汽的风从被老板大力踹开的门中灌了进来,当场吹走了我身上的困意。我颇为好奇地探头看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人有那个本事让老板这个洁癖头子给扛回来。
老板扛着那人走进了内室,床榻上还扔着两只猫的玩具。平日里被两只猫扯咬得有些乱糟糟的玩具被老板眼都不眨地扫到地上,那人被老板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
我有些同情地摸了摸两只猫:“你看,你们才来没两天就失宠了,啧啧,真惨。”
然后我就被猫挠了。
我理解,这叫气急败坏。我脾气好,没再去逗弄那两只看起来有些烦躁的猫,转头看着老板捡回来的男人。
男人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嘴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人身上连点活气都没有,但是确实还活着。这种诡异的感觉着实有些让鸟不适。我摇了摇头,甩开了这种诡异感,又仔细地观察着那个奇怪的男人。
那人的衣衫布料很是普通,在我看来,他全身上下的料子加起来都还没有老板桌子那块碎布头值钱。天蓝色的长衫下是浅米色的亚麻布料,我老觉得这种料子不够软,磨得身上生疼生疼的,居然真的有人拿来做贴身的衣裳吗。
空气中隐约有不太明显的腥臭味,闻起来活像是放得有些腐烂的生肉。我看了看那人胸口的位置氤氲出的暗红色血迹,总觉得这味道应当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老福停在了我的肩膀上,他探头看了看这边的情况,有些不明就里地瞅瞅这边又瞅瞅那边,趁着老板没注意拍拍翅膀就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临走前还给了我一个有些同情的目光。
我懂他是什么意思,按照老板的尿性,这人八成又得是我照顾着。
两只猫从躺椅上蹦了下来,迈着懒洋洋的步伐溜达到躺着的男人身边,前后打量了一眼之后伸爪子扒拉了一下男人身上的袍子。我眼尖,看到那袍子里露出用银线绣着的波浪一样的纹路,隐约还能看出有只仙鹤一样的形状。两只猫不感兴趣地舔舔爪子,溜达到老板的身边讨好地蹭了蹭。老板没低头,只是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两只猫咕噜几声,重新趴回躺椅上。
说起来看到这个场景我有些伤心,老板还记得他有两只猫,只有我格格不入,像个傻鸟。我不伤心,我一点都不嫉妒,真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回老板倒是没让我照顾这昏迷不醒的男人,一连好几天,老板都是亲力亲为,我一度怀疑老板是不是被人夺了舍,这怎么能跟之前差别这么大呢?!伴随着这种感觉的是一种不被需要的失落感,这几天我居然除了喂猫没有旁的事可以做!这不科学!老板这是不打算管我了吗?为什么不跟之前一样使唤我了?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
那个男人直到被老板捡回来的七天后才醒过来,醒过来之后确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我忍不住怀疑他除了胸口部位明显的伤处之外是不是还伤到了头,不然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对所有东西都没什么反应的模样?
我把这种怀疑跟老板说过之后,老板不甚在意,只是听到他醒了之后来看了看,说了句“无事,正常”之后就走了。
老板走了之后,我蹲在那人面前看着他有些空洞茫然的眼神,看他呆愣愣地坐了好久。像是过了好几年之后,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缓缓挪动着一只手,我注意到那只手抬起的时候,衣袖滑落,手腕上有着一道醒目的伤痕。看那伤痕的模样,已经完全是手筋被割断的程度了。
对于他手筋被割断手还能动这件事,我倒是不是很在意,毕竟老板神通广大,只是断个手筋也不是救不了。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另一只手,那里隐隐约约也有一道极深的伤痕。那就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人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恐怕不仅是双手手筋,两只脚的脚筋估计也没剩下。
我看着他的手缓缓抬起,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感受了一会儿,突然神经质一样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就连我问他话他都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只是自顾自地一直在那里笑着。这让我更确定了这人脑子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老板对着男人的态度透着那么一股子奇怪的意味,说好吧,自打这人醒了之后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的样子;说不好吧,老板把他带回来的那几天自己亲自照顾着,我想帮个忙都挨了老板一顿骂。我有些郁闷地蹲在门口想,老板这个道行,我还是看不透啊看不透。
说起来这个男人也是蛮奇怪的,好像根本不用吃东西一般。可是我看他被老板捡回来的时候穿的衣裳,也就是个普通凡人而已,每日按时给他送去的饭菜,只是放到了冷掉之后又被我端走。我有些怀疑鸟生,这样不吃不喝的,对一个普通凡人来说,真的没关系吗?
老板在看到我又一次端着早已凉掉的吃食从那人那里出来时,特意叫住我,跟我说不必做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往后也不必日日做了吃食送到那里去。我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老板的心思,果然还是难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