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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既然已经决定了先去跟桑冷他们打个招呼,至少在他们面前露个面,白渊四人便没有丝毫停留,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便朝着之前来时的方向飞去,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原地根本就没有了他们的影子,甚至于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等到白渊等人离开之后,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看起来相当瘦小的人影。那人看起来似乎是在探查些什么,看起来有点贼眉鼠眼的味道。他在周围到处嗅闻,活像一条嗅觉灵敏的狗。他忽然抬头,眼睛看着的方向,恰好是白渊等人离开的方向。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雀跃之色,好像是觉得自己总算找对了方向。就在他将要顺着白渊等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的时候,他却像是忽然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一样,相当突兀地停在了那里。

    一只细嫩的小手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仿佛一条无骨的蛇一般顺着他的后背爬上了他的脖颈。他惶恐不安地转头,甚至拼命扭动,都无法将那只手从他的背上甩下来,甚至于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袭击他的是什么东西,只是凭感觉确定那就是一只手,一只冰凉的手。那只手在触摸到他的脖颈的时候,手指上缠绕着蓝紫色的光芒,只是稍稍用力,看起来甚至于像是只是轻轻一捏,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便晕厥过去,人事不知。

    那只手在将那个男人放倒之后,“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男人身下的空间便撕开了一个洞口,他直直地朝着那个洞口落下,等到整个身体都被那洞口吞噬的时候,这片区域重回安静,仿佛一直以来这里都是风平浪静,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白渊等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他们来的时候速度快,离开的时候速度更快,毕竟来的时候白渊还不是特别确定自己的龙筋到底在什么地方,回去的时候,桑冷他们那个小队所在地可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几个呼吸间,白渊等人就来到了司卿元等人所谓的“驻扎地”所在的那座城。白渊等人离开的时间不久,因此整座城池也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唯一的问题是城中之人看起来似乎比昨天他们来的时候兴奋了不少,似乎所有人的情绪都相当激昂。

    白渊有些诧异,他是真没想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昨天的时候还是一副行将就木,甚至于死气沉沉的模样,今天怎么就精神焕发成这样?

    “哎,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大家的情绪这么好?”想不明白就得问,白渊伸手拦下了一个朝着城外走的行色匆匆的人问道。

    那人诧异地打量了白渊一眼,倒是没有因为被拦下而生气,他的脸上带着笑意:“有希望了,我们有希望了!”

    “有希望?!”白渊诧异地眨了眨眼,显然没想明白面前这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看着他似乎真的有急事儿要忙,白渊也就没有拦着他继续问,毕竟一整条街的人,也不是就只能问这么一个。

    白渊松开那个人之后,他的脸上带着疑惑的神色,看着那个人朝着自己之前过来的方向,快步跑去,整个人的脸上只写着一个词,那便是“疑惑”。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一边的屠凌和司虹羽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屠凌伸手拍了拍白渊的肩膀,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白老板,你看看你折腾出来的这个动静。”

    “跟我有什么关系?”白渊挑了挑眉,整个人都有些迷惑。

    屠凌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指了指天上。白渊顺着屠凌手指的方向看去,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白渊愣了愣,屠凌做出这样的举动肯定不是偶然。他犹豫了片刻便反应了过来,又是天上又是跟自己有关的,恐怕是之前自己搞得那些事儿,引发了不小的天地异象。

    “范围应该不大吧。”白渊已经意识到之前发生了什么,问出来的话里带了丝丝侥幸,“我之前都没看到,不过只是心魔劫的话,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吧。”

    “倒是确实只是一个心魔劫,”屠凌咂了咂嘴,“但是这个波及范围的话,那可就不是什么正常心魔劫应该有的东西了。或者说这个心魔劫,根本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说道这里,我倒是想问问你,你那心魔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心魔劫有什么不正常的吗?”白渊挠了挠头,“我也没看到是怎么回事儿啊,不过我觉得只是心魔劫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心魔劫惯常来不都是没有什么颜色的吗?”

    “你也知道惯常以来,”屠凌轻嗤一声,摸出一枚水晶球扔到了白渊的手里,“自己看。”

    白渊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颗水晶球,透明的球体中,一团团灰蒙蒙的雾气纠缠在一起——那是摘取的记忆投影,对于白渊来说,实在是一个相当熟悉的玩意儿。

    白渊分出一缕灵识,缓缓地沉入了那颗水晶球之中,他以第一视角看着天穹上逐渐聚拢的大片大片的乌黑的劫云,整个人都愣住了。水晶球中记录的记忆只到冲入树屋之中,而本应该在树屋中的自己根本没有在那里就结束了,灵识从水晶球中退出来的时候,白渊整个人都还在发愣,仿佛根本没有想明白这件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话说回来,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司虹羽伸手在白渊的眼前晃晃,“心魔劫那块儿就算了,想必你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后面失踪是怎么回事儿?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度个心魔劫能把人都给度跑了的。”

    “哦,你说这个啊,”白渊像是刚回过神来一般,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三道心魔劫闯入我的心神之后,我整个人都晕了过去,一睁眼就是在瀑布那里,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渊并没有提起星芒空间这回事儿,直觉告诉他,这种事儿最好不要跟面前的这三个人提起,虽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他的这种直觉向来没有出过什么错,因此他在遮瞒的时候,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

    倒不是因为白渊说谎成性,只是这种直觉对于白渊来说,实在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预警手段。不是为了提防什么人,而是单纯为了保住一些人。这种感觉实在是相当微妙,仿佛他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白渊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怎么来的,对于将来的事情,他向来看不透。几年之前明明在测算别人的将来的时候还很清晰,现在不管怎么测都仿佛闯入了一团迷雾。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两种,一种是有人从未来的时间中回到了现在,搅乱了未来的布局,但是这种情况波及的范围一般来说相当小,不至于会出现现在这样,不管是谁的命运,测算起来都模模糊糊的;另一种便是白渊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那就是没有未来的情况。一切归于虚无,自然根本就是无从测算。

    白渊现在只希望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前一种,哪怕是一个祸乱范围相当大的人回归也比后一种强。世界归于沉寂这种情况,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实在是一个相当难过的事情,至少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想好好活着。

    白渊的神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邱郁的眼睛,邱郁很快意识到白渊应该是隐瞒了一些东西,然而他并不在乎这种事。甚至于白渊想要做什么,他也没有什么兴趣知道。自打他想明白了面前这座城池中的人到底在因为什么而觉得激动的时候,他便觉得有些没劲了。

    修行,修行又有什么好的呢?邱郁摇了摇头,他一瞬间甚至有些迷茫,自己这么多年守着的地方,到底是为了做什么的?难道只是单纯地为了不让那些骷髅离开神墓,为祸六界吗?自己的目的,真的只是这样吗?还是说,他已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那些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来着?邱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晚辈不敢,”白渊卑微地叩下头去,态度比之前恭顺了不少,“还望前辈能将她还给小子,小子无以为报,必定肝脑涂地,任凭上神差遣。”

    乾险些要被气笑了,他挥了挥手,白渊便再也拜不下去,他皱着眉头看向明显没有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的白渊,只觉得发自心底的哭笑不得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我说你好歹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拜行不行?”乾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他手掌微微一抬,白渊便一脸懵地站在了那里,那模样实在是有些憨憨地,让人看了忍不住要发笑的那种。

    就在白渊发呆的时候,一道有些虚幻的身影缓缓地从天空上飘落,正好落在那祭坛上的台子上。

    那道身影,正是之前屠凌以及司虹羽看到的那个,第二个冲入树屋中的那个虚化的,看不清楚的人影。然鹅屠凌和司虹羽看不清楚,其中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虚影实在是不怎么清晰,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对这个人并不熟悉。

    然而屠凌和司虹羽不熟悉,并不代表白渊对那个人也是不熟悉的。恰恰相反,那个人对白渊来说,可实在是有些过于刻骨铭心了。

    是月清,白渊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看起来透明虚幻,仿佛一碰就碎的人影,半晌没有出声。

    “回神了,”乾在白渊的面前摆了摆手,似乎对他这个失魂落魄的状态极为不满,“我倒是对你这么个情深义重的行为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表现得这么情绪化实在是大可不必,在意你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负心之人的也不是我,所以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展示这么一出。说起来,这个小姑娘能有一片残躯落到我这里,还是她跟魑结下的那么一小段缘分。”

    “魑?”白渊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起来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模样,仿佛这整件事的始末都和他毫无关系。他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忽然间被告知了一些动摇天地的事情与自己有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迷茫的气息。

    “只不过是那个小丫头好热闹,我不好让她难过罢了,”乾摆了摆手,“至少在这里,她的这点残躯还能好生养一养。”据说孟婆那汤有让人忘却前尘往事的能力,依白渊看来全是瞎扯淡,那种跟水一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什么消除记忆的神力?白渊这么说的时候,那孟婆就眯起眼睛笑,他根本不在意白渊的看法,想来这也是他能快快乐乐地在那阴惨惨的鬼界中活下去的原因之一吧。

    孟婆不常说话,但凡说话总会带上“奈何”二字,像是什么“奈何同归尽,可叹苦行舟”,还有“奈何天衍有数”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所以传来传去,孟婆又得了个“奈何郎”的诨号,甚至还有鬼界生灵,把那孟婆桥直接叫成“奈何桥”的,实在是岂有此理。

    白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起来孟婆,他盘膝坐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那个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碰一下就会碎裂的灵魂体,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白渊觉得自己的头很疼,好像脑袋里装了一头好勇斗狠的公牛,正在疯狂地从里面撞击着自己的脑袋,试图从这里面挣扎出来。

    白渊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但是到底是忘了什么,他又想不起来。他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穹上闪烁的星光,有些疲惫地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