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停住脚步,吃糕点的嘴也动不得了,一边控制住他扑过来的手,一边努着嘴指示他“快看,那边的天怎么红了?”
西洲顺着南风指示的方向看去,也愣在当场。
原本黑黢黢的天幕上,忽然映出了半边的红色,照的满天的星星都没了亮光。那红色的亮光连成一片,给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树木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镶边。可这场景放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不会觉得温暖,只会觉得震撼和心惊肉跳——失火了!
南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大火,哪怕是不归境从蒙真尊的常年燃着烈焰的熠华洞,规模也远不如它大。
她几乎能听到木材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响声!
那是采桑镇的方向,就算她只去过一次也是知道的,更何况是自小从这里长大的西洲。
几乎同时,南风和西洲将手里的累赘扔个干净,一刻也不敢停息地往采桑镇跑去。
整个采桑镇,都挣扎在一片火海之中。冲天的大火,把生命的气息驱赶得干干净净。这里没有呼叫声,没有哀鸣声,甚至没有哭泣的声音,只有噼啪的东西燃烧的声音。
现在虽是晚上,但看这火势,应该已经燃烧了很久了,为什么没有人救火,任凭着火势越来越大,大到不受控制,将整个村镇吞噬?
这么大的火,是怎么引起的?明明刚下过雨,也没有大风,怎么波及面这么广?
最重要的是,镇上的人都哪里去了?如果撤离了,为什么周围没有车马的痕迹,没有来往的脚印?如果没有撤离,为什么不呼救?
这种死寂,实在太诡异了。
大火燎的南风脸面发烫,又吓得她后背生凉。
南风怕西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把自己投入到火海之中,连忙将他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着“西洲,你不要过去,不要往前走!”
西洲却好像吓傻了一样,呆立在大火面前,不哭不闹。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却照不透他复杂的情绪。
南风在考虑如何强制西洲离开这个危险地方的时候,反而被西洲牵着手往树林里跑去。他的行动变化太快,远远超出了她的木头脑袋承受的范围。
跑什么?找人救火吗?这么大的火要如何救?西洲难道有别的办法?
突如其来的火灾和无暇喘息的奔跑让南风很是焦虑,她忍不住问他“去哪儿?”
他没有回答她,却用手掌里黏糊糊的冷汗告诉她,他们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他们死命地逃着,虽然南风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焦躁。
南风气喘吁吁,还不忘询问西洲“采桑镇上的人都去了哪里?他们搬迁了对不对?”
西洲回头看了南风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南风又问“咱们去哪儿?”
西洲边跑边四下看,说“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哪里?其他的镇子吗?”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跑着,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哒,哒,哒……
一阵奇异的敲击声从身后传过来,南风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西洲却似乎对此非常熟悉,他慌张地回头看,因为一无所获而更加紧张。
晚上,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只有背后的火光,亮得人心慌。
南风本就饿,跑了大半天,更是精疲力尽,一个没留意,被一个树根一样的东西绊倒,扑倒在地上。
地上都是乱七八糟的树枝和枯树根,扎的她手疼得发麻,她倒吸一口凉气。
西洲连滚带爬地折回来搀扶她,自己的腿被树根划了个口子都没注意“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南风忍着眼眶里打着滚的泪珠说。
西洲没有时间安慰南风,见她没有受伤,拉着她继续向前跑。
南风喘都喘不均匀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行……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这种逃命一样的跑法,她实在坚持不了多久。
哒,哒,哒……
西洲紧张地四下看看,听到那个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将南风带到一个土坑前面,急切地命令她跳进去。
南风有些犹豫,西洲难得地强迫她做事,甚至用颤抖的声音催促她甚至哀求她。等她跳进去之后,他用最快速度胡乱地找了好些树枝和杂草,将土坑严密地藏起来,对她说“别出声,别让别人发现你!”
远处的火光映的他五官暗淡、发髻凌乱,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透过黑暗,把自己的恐惧与镇定、落魄与高傲,全部交托给南风。
南风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发生了火灾,不是应该央人救火吗?为什么要躲藏?
南风在西洲即将离开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根根分明的骨节硌的人难受。南风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西洲,你要去哪儿?”
西洲说“我去去就回,你就在这儿等我!”
“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哪里也不让你去!”
西洲愣了片刻,忽然露出一个笑脸来,他拍了拍南风紧抓着他的手,说“你不是说要解开脖子上的链子吗?我这就给你问问去!”
“高人?”
“对,高人。”
“你骗人!”
“骗你做什么?等我回来,我还要带着你去看巫山和巫峡呢!”
西洲说话的时候,表情那么真挚,一点儿也不想作伪。南风强迫自己放开了他的手,转眼,他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他消失的刹那,她的心头掠过一阵恐惧,正如平静的天空下,惊起一群遭遇了猎人的飞鸟。
在等待西洲的时间里,南风颇为煎熬。她忽然觉得,虽只有短短两天时间,她和西洲,成了最亲密的伙伴。她舍不得离开他了。
漫天星辰,纵是因为冲天火光,也不能将它们完全压下去。许是因为早先下过一场雨,星星像被细细地洗过一样,亮晶晶的,可爱极了。没有月亮的日子里,星星是黑夜的希望。
就像西洲,已经成了南风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