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和葛庆峰隐藏的很好,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参与了党争,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主人到底是谁,但赫连衣能猜出来。
赫连衣说“下官今日听闻了一桩秘辛。大约三年以前,前任的礼部侍郎张延寿大人在接待使臣的时候忽然失踪,而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典客署。当时张大人的独生女儿正准备嫁给太子殿下做侧妃,遇上这样的事,只好婚期推迟,没过多久,张家姑娘暴毙于家中。在此之前,抚养太子殿下长大的昌平长公主薨逝不久,太子殿下被弹劾在宫中纵酒寻欢,颜面扫地。是张大人联合了几位礼部官员为殿下开罪,这才免除了严厉的惩罚。张大人无故失踪,便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悬案。”
赫连衣顿了顿,看着白哲,说“张大人就是死在了典客署,死在了密道里,对不对?”
白哲说“我怎么知道?!”
“你或许当时不知道,但作为一直在典客署四下奔走的鸿胪寺官员,你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发现了导致太子殿下损失惨重的秘密——抑或许,你根本就是你的主人派过来调查这个案子的人。正因为你的发现,你才会被你的主人一再提拔,成为了鸿胪寺卿。你的主人自然就是……”
“别说了!”白哲忽然大喊,“你若是敢胡乱猜疑,于皇威有损,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在场的人几乎都能猜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齐王为了报复张大人为太子开脱,派人在典客署秘密杀掉了他。白哲在太子的指使下,调查张大人失踪一案,发现了那些密道。之后太子为了除掉赵王,命白哲设下圈套,伪装成忠武卫杀手,接连杀掉了三位使臣,并让刑部尚书做了掩护。赵王不甘心被冤枉,联和赫连衣,将一系列的事抖了出来。
在皇帝即将操办寿宴的关键时刻,没有比杀掉他国使臣更让人瞩目的事了。如果太子真的能得逞,不仅能除掉赵王,还能把齐王当年行凶的事公之于众,更重要的是,只要事后把各国使臣明争暗斗、与鸿胪寺卿勾结,意图破坏他国贡品的事宣扬出来,那么那些受了池鱼之灾的使臣们就背上了藐视他国、伤及本国国格的罪名,死有余辜,无论是哪位国主,也不好意思为了被杀的使臣向翊国讨说法了。
环环相扣,不得不让人拍案叫绝。
赫连衣没有把太子的名讳说出来,只是望着宋易安,请她拿主意。可宋易安忒不仗义,见案子水落石出,懒得打扫战场,竟直接站起来,在周眉语的护卫下,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典客署。
白哲已经精疲力竭,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被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架着,跟着宋易安离开。
嗯?这就结束了?不必安抚各国使臣吗?不必封锁典客署排查他的帮凶吗?不必马上写奏折呈报陛下吗?奏折又该谁写呢?
对了,奏折。赵王殿下,您那封关于为杀白虎而请罪的奏折还没写呢!
赫连衣本想着宋易安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现在分开也不错,免得一会儿还要被她随意使唤,不过他转念一想,现在深更半夜,他没有马车,距离甄府又远,不乘坐宋易安的马车,难道要跑着回家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跟上吧。
折腾了这么久,时间已经到了亥时。街道上除了哒哒的马蹄声,还有军士们整齐的脚步声。暑气消散了许多,但马车里还是闷热的难受。赫连衣开始后悔坐车走着回家虽然累,但不至于这么热啊。
宋易安懒散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赫连衣?”
如此指名唤姓地被人称呼,赫连衣差点以为宋易安要跟他算一算被他不小心遗忘的账,比如今天上午他“轻薄”她的账。
事实并非如此。宋易安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谢你呢?”
谢?您老人家以后不要想起我就好了。赫连衣暗自想,却不好意思宣之于口,只说“下官职责所在,不敢讨赏。”
“你淡泊名利,我却不能不知恩图报,”宋易安说,“你——喜欢那只白虎吗?”
“啊?”
“虎皮也行,应该值不少钱。”
赫连衣连忙摆手,说“那是西凉国主送给陛下的寿礼,下官无论喜不喜欢,都不敢要啊。”
“你真不要?你不要可就糟蹋了。”
“咦?什么意思?”
宋易安叹息说“你不要,姬姝又害怕它,哎,费了半天劲,还得还回去,哎!”
“还……还回去?那只白虎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没有找个地方把它埋了?”
“没有。”
“没有?”赫连衣吃惊。
宋易安困了,打了个哈欠,说“我把它丢在了新月宫,这会儿应该睡觉呢。”
“睡……怎么回事?”
“我今天逗它的时候,给它吃的是龟息丸。其实就算是人吃了,也不过是昏睡两天,因为它能让人比平时的睡眠呼吸微弱,所以才被称为龟息丸。”
赫连衣激动地直拍大腿,说“哦!白虎原本精神极佳,吃了龟息丸,气息渐弱,昏睡过去,被人误以为是死了,然后你就把它藏在了新月宫。白虎没有死,你也就没罪了!——不过,在宫里藏一只老虎,不可能不让人发现吧。”
困极了的宋易安心不在焉地说“新月宫地处偏僻,很少有人经过,所以那些被赐死的宫女太监们,常常通过新月宫门前的路,送到乱坟岗草草下葬。在那只白虎身上蒙块白布,装成尸体的样子丢进新月宫,没人会发现。我原本想着,我家姬姝若是喜欢,我就把它留下来,可姬姝胆子小,我就问问你想不想要,你也不想要。哎,只好送进宫了。”
这个时候,其实应该夸奖宋易安胆大心细的,但赫连衣一句话也夸不出来,他甚至不想说话,唯恐一不小心吐个脏字,被马车外的周眉语听到。
好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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