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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殒身
    <b></b>                  惊惧非常的皇帝陛下生受了这一箭,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当即崩逝,成为荣朝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发起政变的儿子亲手杀死的皇帝。

    这场政变给容慕之带来了什么,容慕之说不清楚,带走了什么,容慕之不敢计算。腹部的刀伤在提醒他,他还活着,但由内而外沁出的恶寒,却总给他一种即将告别人世的感觉。

    护着自己的伤口,容慕之有片刻的感慨。

    他不想原谅他的父皇,但也不想他的父皇就这么被自己的儿子射死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那是多么失败的结局。

    政变很快接近尾声。在没有了皇帝做人质之后,容敬之的失败随即到来。

    人们就是有那么一种默契,收拾了最后一个协助太子谋反的御林军,人们停止了搏杀,留下这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的太子殿下。

    这个十恶不赦的太子殿下。

    容敬之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俯瞰每一个对他兵刃相向的人。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但这种不甘心的情绪微乎其微,过早地被浓重的恨意代替。他恨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对方是生是死。

    容敬之举起了长刀。

    “住手。”站在人群之外的容慕之声音平静地命令道。许是伤重,许是难过到了极致,他没有太多说话的力气。

    不过虽然声音不大,但围在容敬之身边的将士们竟然默契地没有动手,反而谨慎地移动脚步,逐渐让出一条算不上宽阔的路来,将容慕之显露在容敬之面前。

    也对,皇帝皇后已经死在乱军之中,现在谁杀了容敬之,谁就会成为大荣国最受关注的人。这个人,不是容慕之做还能是谁做呢?

    只是如果容慕之亲手杀了容敬之,虽出于正义,到底摆脱不了为了皇位残杀手足的罪名了。

    这也是容敬之能为自己争取的最好的体面,是他对自己最充分的利用。

    容敬之败了,注定是要死的,只是如果他的死能让容慕之身上多一块洗不清的污泥,用“弑兄”的罪名恶心这个洁癖的怪物一辈子,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容敬之双手握着刀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说“容慕之,杀一场如何?”

    容慕之明白容敬之的目的,但他不以为意。

    杀人这种事,容慕之做的太多了,虽说容敬之是他的兄长,但这个兄长从来没有恩赐过慈爱之心,反而一直在欺辱他,还杀掉了他妻子的亲人和他的父皇、母妃。他们不是兄弟,而是仇敌。

    他固然爱干净,穿着干净,精神也渴求洁净,但这并不代表所谓的“弑兄”的罪名他承受不起。容敬之于他,好似一块发了臭的膏药,本就没有疗伤的功效,还要贴在他身上。揭下这块“膏药”或许很疼,但至少清白。

    容慕之提起了剑。

    容敬之从玉阶上走下来,带着诡异的笑,脚步有些踉跄。忽然,他收起了笑容,朝着容敬之砍了过来!

    容慕之对这种没有什么力道的、泄愤一样的攻击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他提着剑迎上去。他相信,只一招,他就可以送容敬之离开人世。

    但意外,就在那一刻发生了。

    一直默无声息的、像丢了魂魄的木偶人的江寒,突然拔出了江宏留下的“河清”“海晏”的其中一把,决然地对上了容敬之的刀!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插曲。

    江寒踏入皇宫,不是为了什么“平叛”“勤王”,更不是为了表忠心、挣功劳,她只是想报仇。为江宏报仇,为战死在君子城中的西北野战军将士们报仇,为小心翼翼地关爱着她的怡妃报仇。现在,她多了一层仇恨,她要为那个守护了她一生而毫无所得的惊才绝艳的富贵公子苏淮婴报仇!

    报仇,且要亲自执行。

    所以她剥夺了容慕之战斗的机会,自己迎了上去。

    她想,这样最好。不用让容慕之的双手沾染手足兄弟的鲜血,也不会让史官对他的登位指指点点、口诛笔伐。他可以清清白白地活在世人的顶礼膜拜之中,坦然地做他的天子。

    这是江寒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偿还他竭尽全力帮助她的一份报酬。

    她也要被容敬之杀死,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如果说没有了血脉至亲,江寒就没有了灵魂,那么失去了苏淮婴,江寒再无未来可言。独自活在冰冷的世上,对她来说是一种最残忍的惩罚。

    所以她要跟随苏淮婴离开。和容慕之一起被同一个人杀死,应该是莫大的荣幸吧。

    于是,容敬之对着江寒的喉管砍了下来,江寒对着容敬之的胸膛刺了过去!

    兵刃插入身体,很快抽离身体。两个仇敌同是鲜血迸流,同是轰然倒地!

    容敬之在口中喷了几口血之后,睁着不甘的眼睛,没了呼吸。

    江寒也要死了。

    “寒儿!”容慕之大喊。

    “郡主!”众人齐呼。

    江寒听到了太多声音,都是在唤她,但是她最想听的那个声音,怎么也听不到。她明白,那个温和的、带着书生气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江寒被容慕之抱着,满身都是血,却还想去拉躺在不远处的苏淮婴的尚有余温的手。可她被所有的人围着,她根本做不到。

    她多么希望那些人走开,离她远远的,让出一条路,让她看一看苏淮婴最后的样子。或许苏淮婴此时站在阎罗殿的门口,不论那些牛头马面如何驱赶他、责打他,他都站在那里,等着她出现呢。她想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孟婆汤要少喝一点,别把她忘了,来世我们还要相遇,还要在一块。

    不知道这样的事,能不能实现。

    被人们遮住了视线,已经力竭、浑身再无知觉的江寒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听到了一个悠远的声音,那是当初她为江宏守灵的时候隐约听到的声音。

    一无所有,千古骂名。

    一无所有,千古骂名……

    似乎是一句判词。

    江寒觉得可笑。

    她活了这一辈子,为了家族,为了君主,为了国家,失去了所有,也因为杀人无数,而饱受诟病。如今她逼得大荣国太子弑父杀君,又亲手了结了太子,骂名将流传后世,再无机会洗刷了。

    真是可笑啊!

    可她笑不出来了。

    她的头垂了下去,脖颈上流出来的血染了容慕之一身,好像是作为一个名义上的妻子,留给丈夫的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