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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墓
    几滴冷雨落到穆小午鼻尖,她抖了一下,从睡梦中醒来。面前是黑魆魆的一片林子,远处几道山脊,像用蘸饱了墨水的笔画出来的似的,粗犷、豪横。

    她愣了好一阵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何在这里她和穆瘸子本来是要到青州拜访一位故友的,可是穆瘸子白天吃多了酒,硬是把雇的马车赶到了这片茂密的林子里来,车厢被树干卡住了,马儿受惊也跑掉了,他们只好拿了行李徒步前行。可是走到天黑,穆瘸子的伤腿就吃不住了,两人便决定先在这林间休整一晚,第二天天亮再继续赶路。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穆小午皱皱眉头,忽然利落起身,在地上眯着眼睛翻找她的包袱。穆瘸子也被惊醒了,揉着眼睛咕哝,“天还没亮,你在这折腾什么呢?”

    “我的包袱呢?”

    穆小午语气很急,把穆瘸子唬住了,于是他忙把被自己当成枕头用的包袱递了过去。穆小午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袱,从里面一把抓出那串重新被串好的念珠,仔仔细细盯着它看了半晌,方才放缓声音,道出一句话“我知道附在我身体上那个家伙叫什么了。”

    穆瘸子的酒彻底醒了,上下牙互相撞击了几下,结结巴巴道,“它叫叫什么?”

    “桑。”将念珠握在手心,轻声道,“它叫桑。”

    穆瘸子吞了口口水,“你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记起来了,”她扫了穆瘸子一眼,若有所思道,“还记得斋堂村它被念珠镇住的那个晚上吗?它退回去的那一刻,我出来了。可是,在这相互交替的短暂的一刹,我看到地上那串念珠动了,珠子在地上游走,拼成了一个‘桑’字。不过当时我神魂尚未完全归位,又很快被它夺舍,所以便把这茬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可是,刚才在梦里,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又想起来了那个‘桑’字银光闪闪,就像镶着宝石的镣铐,将它囚禁在中间。”

    “念珠怎么会动呢?那晚它根本没动过啊,而且,就算它们拼成了一个‘桑’字,也不代表这就是它的名字啊。”穆瘸子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穆小午脸上了。

    穆小午叹了口气,“你怎么就生了个榆木脑瓜呢?交替那一刻,我即是它,它即是我。旁人看不到那个字,但它看到了那个字,想起这就是自己的名字,这种感觉,我是能感知到的,感知得清清楚楚,绝不会有假。”

    穆瘸子这次是彻底想明白了,他眨眨眼睛,做出总结,“一,它叫桑;二,它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三,念珠的主人也认得它。是这意思吧?”

    穆小午点头道,“只是它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不知于我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穆瘸子搓着手,“是呀,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话说回来,它已经三月未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忌惮这串珠子”

    说话间雨已经越下越大了,穆小午脱下衣服遮在头上,不由想起那辆被穆瘸子弄坏了的马车,心中又燃起一团火,锁起眉头道,“先顾着眼前,找个地方避雨吧,难道还要在这湿草丛中睡一夜吗?”

    被她这么一问,穆瘸子顿时心虚起来,他因为喝酒坏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屡教不改,但每次犯错后态度还是良好的。于是他站起来,手搭凉棚四下望了望,在看到不远处的几座小屋子时,他喜出望外道,“前面好像有几间屋子,咱们看能否讨主人个方便,借个地方避避雨。”

    林外的那片屋子有七间,呈三边形排列,每一座都建得低低矮矮的,且全部都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镶着花纹的拱形石门。最前面的那座屋子面积最大,屋外面有两只石狮守着,狮子不大,浑身被青苔覆盖,显然已经岁月数百年的洗礼。

    两只狮子长得得凶悍,怒目圆睁,眼球爆出,低伏着身子潜藏在高高的荒草中,一副要扑出来的模样。

    “这这是”穆瘸子绕着这片地转了一圈,转到最后,他在穆小午身边停下,冲她涎皮赖脸地一笑,“这是”

    “这是一片墓园。”穆小午的眼睛差点翻到天上了,她深深叹了口气,盯住最前面那间墓室,“不过如今也没得选了,只能先在那间大墓的檐下避避了,否则还没赶到青州,咱们俩就要先病倒了。”

    “但愿这里没什么神啊怪啊的,不瞒你说,经历了闫家那件事后,我这胆子吧,是愈发的小了,现在连做个正经生意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绣了个什么不该绣的东西出来。”穆瘸子说完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是被冷雨浇的还是被吓的。

    可是穆小午却不理会他,只自顾自顺着石狮子中间铺就的一条石板路走过去,来到大墓室的台阶上坐下,打开包袱找了件干净衣服换上。

    穆瘸子见她这般,也忙拾了些干燥的树枝,在石阶前点起一堆篝火。两人坐在石阶上,一时间谁也不言语,只望着烧得不太旺的篝火发呆。

    雨小了一些,砸在石狮子身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很清脆,仿佛有人在敲击木琴一般。

    “你说,这墓中葬的是什么人,为何没有立碑?”过了一会儿,穆瘸子率先打破沉默,嘶着嗓子问了一句。

    “不知道,或许葬的根本不是人呢,古人脾性怪着呢,除了衣冠冢,还有葬琴的,还有葬剑的,神神叨叨的,搞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穆小午说着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一看,她却猛地站直了身子,冲里面“咦”了一声。

    “奇怪,这墓门怎么是半掩着的,没有关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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