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虫鸣蛙叫,十分聒噪。
长歌房里油灯已灭,春华楼依旧灯火通明,人声喧嚣,热闹的很。
外头蚊子多,长歌点了从松萝坊拿回来的熏香放在暗卫脚边,蚊虫烦扰少了许多。
世子派暗卫前来时就叮嘱过,公主机敏,路子颇野,心思繁多,一定要小心提防,切莫着道。
盯了她好几日,轮值换班时,两暗卫说起来当班的那些事。既不见她捉弄他俩,也不见她刁难他俩,她更不曾意图甩掉他俩。
反而是又送茶水,又送吃食,又点熏香。且不与他俩多说一句话,放下就走。
头几回,暗卫都不敢吃,但也不想扔,想想是公主给的,想想公主娇俏明媚容颜,妙目中露出脉脉柔情,花般笑靥,心都醉了。
待到他人值守时,又将公主给的食物和水悉数吃光了。见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渐渐地也就放下心来。
这日,一更时分,突听屋内传来尖叫,暗卫想也不想,提着灯便冲进房内。
公主从暗处跳出来,一把勾住了暗卫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当暗卫与她头挨头,面贴面时,他只觉口干舌燥,胸闷气短。
公主吐着芬芳气息对他惶恐说道“有老鼠,老鼠,老鼠爬到我床上来了!”
暗卫不敢动弹,只能安抚道“公主先下来,容属下去赶走便去。”
公主这才瑟瑟缩缩的下来躲到门外,探着脑袋往里看。
暗卫在床上一阵翻找,确实是有老鼠在床上扑腾。他出手倒也狠厉,三下便将老鼠一把抓在手里,不待老鼠张嘴要啃噬他手时,老鼠便被砸到地面,吐血身亡,动弹不得。
清理完老鼠的尸体,公主仍心有余悸,不敢上床去歇着。
暗卫只得陪坐在公主房内,与她说了会儿话。
谈话间,公主倒了茶水给暗卫喝,暗卫拒了。
公主又从柜子上拿出珍藏的流霞给暗卫,暗卫还是拒了,她用流霞药翻过人。这事,他早有耳闻。
于是,她又拉着他去小厨房里寻了小炉灶,和各式香料来。二人在房里煮茶,她煮茶手法倒也生疏,何事加何种香料,何时加枣和酪,她都不明白。倒是暗卫知晓一二,指点她煮出来茶,她盛了一碗要先给暗卫尝尝。
因这茶是他二人合力煮出来的,她加所有香料、果子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料她动不了任何手脚。且又愧疚连拒了她两回,已让她有些许低落了。见公主满怀期许的眼神,他没有经受住,便喝了一碗。
茶香浓郁,汤料十足。谁料一碗茶下去没多时,他便有些迷糊,昏昏欲睡,这时公主却笑了。他便知大事不妙。
强撑着从怀里掏出来信号弹,……还没掏出来,便一头栽倒在地。
……
“好喝吗?”万俟牧言冷着脸问。
“好,好好好喝。”暗卫哆嗦的回答。
“嗯?”
“不不好……不好喝。”他越发战战兢兢地结巴得厉害。
“你在我手下几年?”他问,言语中没有一丝波澜。
“三、三年。”
“很好,那你便知我一贯行事。”他轻轻地说道。
“世子,饶命啊,世子!……”暗卫求饶道。
万俟牧言看了眼暗卫身后的两人,两人面无表情上前,将暗卫拖了出去。暗卫还在哀嚎求饶,其中一个道“你知道世子为何要杀你?”
暗卫哆嗦着摇头,涕泪横流。
“话太多。”说着将他脖子一拧,嘎擦一声,暗卫便没了声息。
杀一个暗卫并不能平息万俟牧言的怒火。
今日天未亮,火把却照亮了城主府前整条街道。
长歌今日在寒池几人启程之际,突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跪在几位大臣面前,双手托着一枚碧玺蝠佩,高声呼喝道“罪臣万俟不羡前来自首,求各位大臣,带我回京城领罪,罪臣万俟不羡甘愿受罚!罪臣万俟不羡前来自首,求各位大臣,带我回京城领罪,罪臣万俟不羡甘愿受罚!罪臣万俟不羡前来自首,求各位大臣,带我回京城领罪,罪臣万俟不羡甘愿受罚!”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生怕被人漏听了去,她就是那逃亡公主万俟不羡。
此时街道百姓稀少,街道空旷,只有长歌的声音,声声入耳,字字清晰。城主府门前数位官员、永乐城城主万俟海楼、世子万俟牧言还有茶烟,皆瞠目结舌。
反应过来的永乐王转过身,横了一眼万俟牧言。又嗨的一声长叹,只得吩咐士兵将长歌关押起来。
回京之路,暂缓一天。
但已有多封密报,发回了京都,密报上写着公主自首,已关押大牢,即日启程回京。
万俟牧言来到监牢,支开了所有看守的人。
这偌大的监牢中,剩他二人对立站着,各怀心事。
他问她“苦心经营多日,只为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大牢来?你倒也厉害,骗过了我的人。”
长歌摇摇头“别无他意,我只是想回京城,我只是想见到父皇。”
“只是为了告诉他中毒一事?”他问。
“是!”
“你为何这样倔强,我早与你说过,他已毒入骨髓,你去也是没用了。”他沉声道。
“我不管,即使他能多活一日,我也要回京都。”她倔强答道。
他轻轻叹息,背过身去。
长歌问“万俟牧言,我父皇中毒一事,与你们有关吗?”
他站住,回身看着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回答道“无关。父王从未设计毒害瑄祯帝,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长歌苦笑“那就好,不然我会恨死你们。”
万俟牧言摇摇头,语有苦楚“你谁都可以恨,唯独不能恨父王,你从来不知,他为你苦心筹划了多少,他护你了多久,这些连皇帝都做不到。你甚至不会知道,现在他有多痛心疾首。他从未怪责你。”
长歌低下头来“皇室的感情太复杂了,掺杂了太多权谋和算计。这些不是我想要,你知道吗?”
“你生在了皇家,这些是避无可避的。”说这话时,他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长歌立刻把嘴闭成河蚌。
看长歌绷的紧紧的小脸,万俟牧言颇觉头痛,只得略略缓下口气“你不用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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