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长歌怎么会不记得,那年,她与瑄祯帝一齐躲在床下,偷偷的瞧着闯入宫殿内的皇后,胆战心惊。
皇帝颤颤巍巍走到床边,又爬了进去,在床底下摸索倒腾一阵,听得细微机关启动的声音。他床底赫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他又爬出来,指着洞口道“你娘就在下边。”
长歌想也不想就要下去,却被晏之拉住了手。长歌也不急于挣脱,反而转眼看向皇帝,眼中晶莹,略微哽咽道“我与他十多年的父女之情,他虽非我亲生父亲,但我视他为亲生父亲,如今我再信他一次,你在上头等着,若是我有个万一,你便帮我一剑杀了他。”
说着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来,往床上一趴,就钻下洞去。
密室内要走过一个长长的过道,长歌在洞口等瑄祯帝下来,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深处走去。洞内墙壁上油灯闪闪烁烁,阴风吹来,八月炎热时节,竟然让一身夜行衣包裹得严实的长歌哆嗦起来,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底下为何这样冷。
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机关障碍后,长歌终于见到娘亲。不过她已然毫无生机,安静的躺在一个冰棺里,冰棺冒着雾气,竟让她有如入仙境的错觉。
她还是一如往常的美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的容颜是长歌所不及的。
“我们等你很久了,朕知道她中了毒,只有母后只有解药,便下令让人去母后的陵墓的寻找,却无所获。”他颤声道。
果然,当年娘亲并没有遭皇后毒手,而是被他藏起来了。
“当年你逃出宫去,桑柔便被安顿在京都城外的避暑山庄,但她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朕寻了天下名医给她诊治,最后才从朱嬷嬷口中得知渡命之毒。好在朱嬷嬷还给了朕一瓶药,说是可以压制毒性发作……”
冰块散发的阵阵凉意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心口,还未觉得疼,只晓得冷浸浸的整颗心都像是冻住了,长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那颤意便立刻在全身蔓延了开来。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周遭的一切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心中狠狠一痛,长歌骤然忍不住大哭起来“是你,她本来可以安然渡过这一生,是你,是你为了一己私欲活生生的拆散了她与我父亲,又拆散我与她,让她这样孤寂的离开……”
皇帝像个小孩一样,干枯的手指捂住脸,呜呜的也哭起来,口中反复念叨“是朕对不住你们,是朕对不住你们,但是朕不能没有桑柔啊……”
皇帝绝望的哭泣似绞绳一般一圈圈缠上长歌的脖颈,叫她窒息。她伏在冰上又哭了好一阵,突觉天昏地转,呼吸猝然,好像就要背过去了一般,想强撑着站起来,眼一闭便砸向了地面。
昏死前她听到皇帝急切的呼声“羡儿,你怎么了,羡儿,是父皇对不住你们啊!羡儿你别吓唬朕,你快醒醒!”
待到幽幽转醒,她已然身处马车上,被晏之紧紧的抱在怀里。
手边还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方块,长歌摸索着打开来,看到是一枚偌大的玉玺。
晏之侧脸看了看她“你醒了,皇帝让你将玉玺交给万俟牧言。”
长歌虚弱的笑笑“这狗杂种,到现在还在利用我。”
……
一年以后,永乐王攻入皇城,擒住皇后和太子,救出来被皇后软禁的皇帝。皇帝身体已是油尽灯枯时,便将皇位传位于永乐王。
何家全族被满门抄斩,她的党羽穆行舟也被满门抄斩。穆行舟被行刑当日,一个断手断脚的乞丐爬进去了刑场,一头撞死在台阶上。鲜血四溅,脑袋被撞了一个大窟窿,听说脑浆都流出来了,据说那乞丐是个女的。
长歌这才明白,原来花雾的相好是穆行舟。
那夜,晏之带着昏迷的长歌从皇宫里出来,被皇后的人察觉了,寒池和莫小邪为了保护长歌逃出来,被万箭穿心而死。
于是长歌将晏之马车上的这箱金银送去了梅若居所,便悄悄离开了。她远远地听到有个小孩大叫“娘,快来快来,娘,你快来,快来看!”这孩子聪明,再惊讶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自始至终都没喊出来那箱子里是什么。
等回到永乐城,长歌见到了茶烟,让长歌又惊喜又酸涩的是茶烟有孕了,不必说,这孩子自是寒池的。
待到暻瑄局势稳定下来,万俟牧言带着宋青萝回到永乐城时,他在红叶客栈看到了三个孩子,男孩顽皮,女孩聪慧,都被放在院子里圈出来的一块空地上玩沙子。黍离和月牙儿搬了圆杌子看着这三孩子。
万俟牧言问谢九幽“这些孩子是谁的?”
春三娘挺着大肚子走出来,指着几个孩子道“一个是茶烟的,一个湘娘的,还有一个是黍离的。我的还在肚子里。”
万俟牧言面有悲戚之色“长歌呢。”
三娘不答,转过头去擦拭眼角。
万俟牧言又问“长歌呢?!”
谢九幽走上前扶住春三娘,将她揽入怀里。春三娘伏在他肩头啜泣。
“长歌呢?!!”万俟牧言怒喝,这一回他是向宋青萝说的。
宋青萝被吓得连连退后几步,惊惶摇头道“臣妾不知啊,臣妾不知……”是的,万俟牧言被封为太子后,便纳了宋青萝为妃。唐广君为太子妃。何予兮被何家牵连处死了,万俟牧言看着何予兮被侍卫拖走,只字不语。
万俟牧言拔剑怒指“你为什么不早说,是不是等长歌死了,以为再没有人跟你争夺宠爱了,才敢放心告诉我?!”
宋青萝泫然欲泣“不不不,不是的。是长歌不让告诉殿下。长歌说她不想妨碍殿下大业……”
长歌这样说了吗?没有。
但说与不说又何区别,长歌总是要死的,更何况这对长歌来说未必就不是好的归宿,可能她这回直接就穿越回去了呢。
……
不远处有一辆马车,车窗帘幕落下来,车里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走吧。”
男人温柔问“去哪里?”
“云州。”
马车慢慢的走动起来,有一个粉嫩的娃娃从马车里爬出来,揪着帘外的男人喊了声“爹爹。”奶声奶气,又柔又腻。男人脸上的寒冰瞬间就化了,笑盈盈的将她搂起来抱在怀里,轻甩缰绳,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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