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家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啊,江南离王朝如此远,不也有人操纵了赈灾的银子么?你这脑子,一天天钻在茶楼里,再不想想政道上的事,怕是给你那继母吃了都不知发生了何事。”汤离甚是嫌弃,字里行间却带着谢南歌知晓的关怀。
“无事,无事,一名妇人,还不能将我如何。”谢南歌笑着连连摆手。
谈话间,花辞手里拿着茶盏过来,身后跟着青阳,青阳手里拿着笔墨。
“相爷,公子,请喝茶。”花辞道。
临近落日,暑气退了不少,时而扬起了几缕清风,树上趴着的蝉也叫累了,歇息着享受着清风的轻抚。
树荫之下,汤离与谢南歌品着茶,花辞便就着石桌的一角,开始写谢南歌心心念念的纸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谢南歌捧着用五百两银子买来的纸张,如捧珍宝。看了半晌,不禁蹙眉,
“俗话说字如其人,花辞姑娘,你这字是否太敷衍了些罢。”谢南歌道着将手中的纸往汤离面前扬,
“龙飞凤舞,行云流水,有何不妥。”汤离扬唇一笑。谢南歌顿时变脸,
“相爷何时变得如此没有原则,这字······”
“谢公子买的究竟是法子,还是字?若买的是字,请谢公子另寻高人,花辞的笔法只有这么个水平了。”
花辞自知自己的字确实难登大雅,但是起码自己也有苦练过,现在能写成如此,已经是极大的诚意。
花辞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真是让谢南歌大开眼界,看着眼前的二人,谢南歌瞥了瞥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更何况现在还没进门都如此同一个鼻孔出气,本公子佩服。告辞!
谢南歌拿着纸匆匆走出了相府,大概又回丰庆楼去了。
谢南歌一走,整个苑子都安静了下来。太阳褪去了耀眼的日光,变得浑身通红,就像秋日里挂在树上的娇艳欲滴的红柿子,又像冬日里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染红了整片的天,染红了汤离的浮生苑。
“相爷,这是花辞还你的三百两银子。”花辞将到手还未捂热的一张银票递到汤离面前。纵使不舍,但是能还一分,心里便轻松一分。
汤离也不推辞,伸手接过花辞手中的银票,笑着,
“既然有五百两,为何只还三百?让本相盯着你手中剩下的两百两银子甚是心痒。”汤离打趣着。
花辞唇角弯弯,唇边的笑意如莲池里荡起的涟漪,轻柔无声,却美妙,
“花辞还欠着相爷一千两银子,要赚到这一千两银子,如何也是需要些本钱的。相爷位高权重,目光深远,又怎会盯着眼前的两百银子瞧。”花辞站在夕阳之下,满身染了红光,褪了一身的清冷,更显惊艳。
汤离望着花辞,微微眯着眸,脸上是魅人的笑意,花辞认为汤离就是一只狐狸,否则,一个男子怎会长得如此风华,如此会算计人心。
“今日一看,若是花辞想要赚足一千两银子也甚是简单,多写几张茶谱或者香谱,让谢公子买去,随随便便一千两银子便到手了。”
花辞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
“香谱是父亲的心血,花辞不会卖。”
“确实,心血不能卖。”汤离拿出花辞送过来的盒子,一手托着盒底,另一手轻轻敲开盒盖,一股梅香萦绕而起,清新自然,久久不息。
“为何送本相?”汤离问着,又凑近盒子多闻了几下。
“相爷喜欢清新自然不浓烈的香气,只是,清晨露重,长期大开窗户,难免沾染湿气。这熏香,虽然不及青草花香自然,但也不如平常熏香般浓烈。”汤离看着花辞缓缓道着,目光闪烁,倒真是个人才,就那么一次更衣便知晓了自己的喜好,如此的细腻,汤离都开始怀疑花辞是位暗探。
“只因为这个?”汤离笑着问道。
“还有,昨夜花辞不胜酒力,若是行为僭越了相爷,请相爷见谅。”花辞甚是不愿回忆。汤离一听,忍俊不禁,仰着头笑了半天才停了下来,呷了口茶,戏虐道,
“不如今晚我们再喝过?”花辞面色一顿,眉目添上薄怒,
“赔礼道歉花辞已经做了,若是相爷不能接受,花辞也不强求。”花辞道完,转身便要走。
“慢着。”汤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花辞顿住了步伐。
“相爷有何吩咐?”花辞冷声道。
“本相问你,这带着梅香的熏香,可是你们许家祖传的制法?”汤离问。
“不是。”花辞道,“这是返魂梅的制法。”
“返魂梅?”汤离想起了被海水泡发的书籍,“你大伯家是否知晓?”
“未曾。”花辞眉目微蹙,隐隐不安“相爷为何如此问?”
“半分的怀疑都没有?”汤离不禁再次问起。花辞陷入了沉思,心知,汤离定是查到了甚么。
“相爷是认为,大伯怀疑我父亲私藏了香谱,起了杀意?”花辞反问,也是在为自己理清思路。
“无可厚非。你父亲与你大伯分家后,靠着一家旧铺子依然抢了你大伯十几家铺子的生意,随便一人,都会想着法子弄清楚你父亲那铺子的香到底是如何制成的。”汤离道。
“我记得相爷曾说,洗劫许家商船的是海鬼手,而我大伯一家除了银子还拿得出手,在人脉上,不像是能调动海鬼手之人。”花辞道着,垂在腰间的双手紧握着,颤颤发抖。
“确实,海鬼手不是银子就能叫得动的。所以本相叫古荷去查了下你大伯家与苏唐的关系?”汤离气定神闲,面色平静,如无风的湖面。
“苏唐?”花辞只觉两腿发软,坐在石凳之上,面色如秋天的孩儿面,变了又变。
“花辞?”汤离蹙眉,稍稍靠近花辞,细声唤着。
“五年前,相爷落水后一个月内是否派了人前去姑苏跟踪我?”花辞死死盯着汤离,心如惊涛骇浪。
“那一次溺水几乎要了本相半条命,身体养了足足一年,何来的精力派人跟踪你。”道完,这一次,汤离的脸色不禁也变了。
“当年我回姑苏不久后,便发现被人跟踪,我怕会连累父亲以及义父,便使了点心眼,让他们以为救相爷的便是我的堂妹许如烟。”花辞惘然失色。
汤离听着,眼里似乎凝着冰霜,
“当年让本相溺水之人,是苏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