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川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
马师爷捋了把山羊胡子:“将军可曾注意到,方才逍遥王带回的那具尸体。”
“若小人看的不错,此人正是曾从头到尾,参与钧山要塞修建的魏石匠。”
“小人曾奉命,前往钧山监工,对此人也颇为熟悉。”
“而这个魏石匠,对整个钧山要塞的情况,更加了若指掌。”
钧山要塞,杨佑川手指不自觉的一抖:“你是说……”
马师爷点头:“没错,钧山要塞的事,将军很清楚。”
“我等瞒着朝廷,以修建此处为名,吞下了六十万两银子。”
“而这,也是账目上,唯一难以掩饰的问题。”
“逍遥王此人,终日与银子、账册为伍,说不定已经发现了端倪。”
“您想想,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出现在魏石匠父女身边?”
“除了他假借喝花酒之机,暗中调查此事,还有什么可以解释,难道这只是个巧合?”
杨佑川沉吟:“若真是如此,本将派出去的人马,为何始终不见回报?”
马师爷叹了口气:“恐怕您派出去的人,早就拿了姜桓的好处,这才佯作不知。”
“将军,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贪墨朝廷银两,这是多大的罪名,一旦此事被姜桓捅出去,你我都难逃一死。”
杨佑川深以之为然:“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马师爷面容狰狞的道:“无毒不丈夫,将准备动手的时间提前,尽快灭了姜桓。”
“一则保住我们的秘密,二来也能为惨死的公子报仇,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杨佑川有些踯躅:“可如今受训的军卒,还远没被逼到非要杀了姜桓的地步。”
“若仓促行事,一旦力有不逮,被姜桓趁虚而入,我等岂不全完了?”
“就算就此除掉姜桓,本将也没有完美的退身之路,若陛下查问,如之奈何?”
马师爷并不罢休:“此话差矣,难道不杀姜桓,他就会放过我们?”
“若真如此,他也不会去查钧山要塞,等他查出端倪,我们就更被动了。”
“到时姜桓圣旨在手,若执意离开青山,返回京都奏报,谁敢阻拦?”
“一旦天威降临,我等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解决了姜桓,须知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杨佑川站起身,慢慢踱着步子,看上去还是很犹豫。
但想到死去的杨殿风,和京中那位贵人的保证,杀意也慢慢占据了他的心头。
只要杀了姜桓,就等于完成了那位贵人交代的任务,到时对方定会设法,将他保下。
到时非但大仇得报,还能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杨佑川动心了。
他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你想如何下手,姜桓手下的那个齐兵,可不是吃素的。”
马师稳操胜券的道:“齐兵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子?”
“更兼暗算无常,小人手上,有一剧毒,名曰蚀骨花,研磨成粉,闻者立毙。”
“今晚三更,只需派一心腹小校,持此毒将其三人毒死,则大事可成。”
“而今三春将近,大营周围毒物横行,到时做成毒蛇杀人,谁也说不出什么。”
“待明日一早,您再前去问安,一则确定其生死,二则脱清干系,如此,岂不美哉?”
杨佑川思谋良久,一拍大腿:“你说的对,而今唯有兵行险着。”
“就算只为我儿殿风,本将也愿铤而走险,干。”
“而今一更已过,你速速回去准备,杀了姜桓,算你头功。”
马师爷闻言,喜不自胜,稍微客气了两句,这才欣然而退。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杨殿风的眼神,也陡然转冷:“没错,无毒不丈夫。”
“为保无虞,只有你跟着姜桓一块上路,本将才能睡得踏实。”
三更时分,黑夜无月。
经过了白天校场山的折腾,整个大营早已一片漆黑,呼噜声震天动地。
就在一切都陷入沉睡时,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黑影,绕过巡哨士兵,摸到了姜桓的营房。
黑影小心掏出了怀中的竹管,而后屏住呼吸,将其伸进了帐篷的门帘。
许久,收起竹管的黑影,漆黑的遮脸布抖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他朝毫无动静的营帐望了望,这才一转身,又摸向了齐兵的营房。
约莫一顿饭功夫后,杨佑川看着面前的黑衣人,神情凝重:“都办妥了?”
由于黑布遮脸,黑衣人的声音有些模糊:“将军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毒药已经灌进了姜桓三人帐中,属下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看来是死透了。”
杨佑川看上去很满意,他上前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做得很好,本将有赏。”
喜形于色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客气,杨佑川的匕首,就插进了他的胸口。
看着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杨佑川什么都没说,只是狞笑着收了刀。
他也不去管地上的尸首,只是老泪纵横的,对帐外的夜风道:“殿风,爹给你报仇了。”
转过天来,天色放晴。
穿戴整齐的杨佑川知道,是时候去给姜桓收尸了。
姜桓大帐前,他假模假式的拱了拱手:“王爷,末将杨佑川,特来请安。”
许久,听着帐内一点动静都没有,杨佑川顿时露出了隐晦的笑容:“姜桓,你不狂吗?”
“你不是杀了本将的儿子吗,你不是让本将难堪吗?”
“可那又怎么样,你不还是死在了本将手中,狗屁的王宫贵胄,我呸!”
“你终将还是化作了一堆枯骨,而等着本将的,却是那位贵人的荣华如归。”
“说到这,本将也应该好好感谢你一下,若不是你死了,本将哪有如此光明的前途?”
“安心去吧,没用的废物,以后每年今天,本将都会给你烧纸的,如果我还记着。”
心思电闪之间,已经不能再高兴的他,将死去的姜桓又骂了个遍。
看上去颇有几分刨坟鞭尸、让姜桓死都死不安生的意味。
但本着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原则,他接着有些焦急的道:“王爷,您在吗,王爷……”
接着,他脸色一变:“不好,王爷定是出事了,快,进去看看。”
只是他的人,还没冲进毒气早已散尽的营帐,身后的脚步声就到了杨佑川身后。
接着,就是那个他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杨将军,这么早就来请安,有心了。”
杨佑川顿感心头咯噔一声,半晌,才费力扭过仿佛早已生锈的脖子。
然后,他就看见了姜桓那张笑吟吟的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