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如今已来军中一个月了。上面的人器重谁,已是很明了了那个卫爽,高飞营长几乎是手把手教的。想来也知是谁授意的。而卫爽那人沐熙也与之交流过,武功确实称得上新兵之首,人……也似个心细良正又聪慧的。
如今“上面”都盯着卫爽的表现。他的话,确实比他们要有份量得多。
只这些事,自己在京都待得久,所以能猜到。这“石姑娘”,竟也有这敏锐心思,懂这些政事吗?
时非晚未答,却只回道“行了,回去。”
但她能提及卫爽,已是很显然了,常太医来此的目的以及他们对卫爽的重视,她是猜到了的。
“只是,由卫爽上报,功劳可就被他抢了。”
沐熙见时非晚已迈开了脚步,忙追了上去,道“若是你亲自上报,功劳全在你。”
“哥们,是功是过,可还未知呢。”时非晚回。
不过,这当然不是她不自己上报的原因。
只是卫爽上报,让那些人信之听之的可能性,的确比自己要大。时非晚如今的处境当然也需要功绩,但在大局面前,私利也只能先排在后边。她来这地方,从来都不是不认真的。
……
让时非晚庆幸的是,沐熙是没欺骗她的。她紧跟着他的步伐一路行走,半日过后,二人还真就从一单人小门入了金州城。当然,进门时,二人也是需要出示身份证明的。二人都穿着大楚的盔甲,身上也有营里的令牌,入城便还算是容易。
只入城过后,二人却并没有急着回营。时非晚先是去药店里买了一些药,过后便走进了兵器铺中。
她的短刀断了,她自得再备一把。只时非晚进了兵器铺后挑选了许久,却也未见到一把她中意的。过后,实在也没办法,时非晚便只好随意选了把。心中则默默怀念起了岑隐送自己的那把银刃若是它在身边,她必然就不会受伤了。只可惜,现在落在了那个女人手中。
“待会儿回去后,我们要怎么说?”
买完兵器后二人往营地方向走去时,沐熙笑盈盈的盯着时非晚问道。
“我是伤兵,大可说自己晕死在了外头。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死。反正我受伤是真,晚回了三天又如何?”
时非晚回“倒是沐兄,身体好好的也在外漂了三天,才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过关吧。”
“石弟这过河拆桥得,是不是太快了些。”沐熙笑,却也不忧。只才回了句,却是见时非晚早已经加快了步子将他甩下十步远了。沐熙脸一黑,登时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如此步速,行着虽快,只二人回到营中时,天还是已黑了下来。依往常习惯,新兵们跟那高飞,此时必然已经歇下了。
于是时非晚也不急着今夜就去寻高飞重新报道什么的,直接一个人先奔往了营房方向。沐熙则是不嫌累,入营便就偷偷去其他营房寻卫爽去了。
时非晚知他的目的,也不阻。于是回营房时,先是只有他一人。
时非晚推开门,前脚刚迈进房,见房里光线竟还亮着。她这一迈,里头的那三人几乎是瞬间便从床上跳了下来。目光第一时间扫至门口看清了时非晚时,先是静了片刻。
过后,时非晚便听得一声惊天吼传了开
“我靠你小子还活着!”
“……”时非晚没被敌人打死,这会却差点被这声给吓死。
“我靠!”只她受惊的神儿还未回,毕天高的声音又起。紧接着时非晚便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个忽然冲过来的人给紧紧抱了住。
“我靠!”而那粗鲁的声音,这时则近在耳侧,更加惊人的又起。
时非晚那一瞬间只觉自己被紧抱得呼吸不过来了,只她还没来得及恼,耳侧便又起了一声“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太好了!”
那声音……对,你想象一下,就是大老爷们般的粗男声,带着一股子颤抖,总之,这种反差让时非晚身子瞬间便颤了颤,恼意也瞬间消退了去。
只她还是将身上的人给用力推开了。一推开,面前便映入了毕天高那张很像一个大男人的标准脸。只不过这厮眼眶竟……竟是有些发红。
“臭小子,过往还瞧你不顺眼,这会瞧见多个自家人,你也一并顺眼上了。”
时非晚还一声没吭,毕天高又说道。一边说嘴里还又骂了句“麻的,老子将来一定糙死那些蛮子”!
“……”时非晚身子忽然顿了顿。
她过往跟毕天高的关系虽不算远,却也算不得好。只却是未想到,这不怎么熟的人,也同样珍惜看重着她的命。
当然,此刻她知此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是战友!
不管内部是亲是疏,或是有仇跟有恨,在如今形势之下,在同一个敌人以及同一个目标面前,他们,都称得上是一家人!
这也是她当初对武浩,以及沐熙没有下杀手的原因。
因他们现在,是战友!
“阿石,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原来你还活着呢。”
时非晚这时又见一人朝自己走了过来。而这位更夸张,那是直接就有眼泪蹦了出来。
他叫云殊,过去是个读书人!性子跟毕天高天差地别。云殊,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算得上是对时非晚最好的人。
他性子软,人好,没任何脾气,写得一手好文章,还生了一张尤其俊俏的脸蛋。若是生在和平时代,继续念书考科举,应也会有一些小成就,想来必会成为许多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只可惜,偏偏来了这地方。云殊过去不会武,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儿,在这里操练下来他几乎每天都是残的。且云殊显然是个胆儿小的。之前在营中见人杀鸡都吓得不轻见不得血。今在这地方……时非晚还时常想过将来实战时,云殊怕是活不下来的。
“嗯嗯,还活着。”时非晚应了声。
云殊闻言,一滴泪似乎实在抑不住了,竟然直接飞了出来“真好!真好!回来了真好!阿石,你不知道,这几天死了好多人了。我看到尸体不住的抬进抬出的。这以后可怎么办啊?感觉自己死定了。”
“……”毕天高这会立马平静了下来,往后翻了个白眼“你够了啊,别他妈跟个娘们似的。老子见了又想抽了。咱还没开始与蛮子正面打上呢。”
云殊尤其怕毕天高,一听此言立马收住了声,尽量平静了下来。
时非晚这时目光却看向了另外一人沈凡!
此时,他见沈凡坐在床上,竟也朝自己看来了一眼,点了点头。
时非晚忙也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沈凡是个怪人,潞州人,也遭过屠城。来营这么久他几乎没跟人说过话,永远独来独往似乎得了孤僻症。此时能这么朝时非晚主动点个头,也已是罕见事了。
“还有一个呢?”毕天高这会问“沐熙呢?”
“放心,也还活着。在外边,去找卫爽了。”时非晚回。
“靠!那臭小子这个时候寻卫爽做什么?”
她这话一完,毕天高立马从她身边闪走了。再一看,这厮已经出了门去,竟似等不及了般,直接就出去寻沐熙了。
时非晚见此,心中暗道高飞怕是又要被吵醒了。
“阿石,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毕天高一走,时非晚便倒在了床上。只却是忽闻云殊问道。
时非晚用“受伤晕死在外边后来才醒来”这套做了答案。过后,她便听云殊说道“阿石,你觉不觉得北戎人集中兵力只进攻北城门有些奇怪。”
“……”此言落,时非晚登时又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了云殊“嗯?怪在哪?”
“他怎么不同时进攻东北两面。集合二十万兵马,必然还得从洛州调一些兵回潞州。那么远的路程,蛮子图什么?就图北城门比东城门好打那么一点吗?可那洛州……洛州西城门城墙那么矮,其他城防设施也没有,他就不怕我们发兵进攻洛州西城门,也同样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时非晚眼眸眨了眨,“此言你可对其他人提过?”
“提过啊。但都说我不懂瞎想。便连营长也说我瞎在琢磨。说这会儿,金州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去进攻洛州。我当时问营长为何不能,营长说我傻透了这是什么鬼问题。说是当然不能啦,金州正被人打着,怎么还有心力去攻洛州。
营长还为这事,大训了我一顿。说什么不懂别瞎琢磨战情,会影响队友心绪,还被其他人狠笑了一番。可我还是不懂,为何被进攻的城池,就一定不能发起进攻了?只要我们守将敢,有何不能!”
时非晚听到这眉眼扬了扬,“那依你所言,呼延炅集中兵力进攻北边的目的是什么?”
“我就是猜不到,这几天脑袋都想破了,可又还是感觉他之举怪异。但他集合了二十万兵马南下又是事实。”
云殊挠了挠脑袋,道“此人用兵果然奇异。”
时非晚这时不知怎地来了兴致,忽然站了起来,于云殊一并坐在了他的床板领地,而后,拿出了一张地图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