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果真似个仙人儿,生了个好相貌。”百姓们惊。
天成郡主温柔的嗓音以及此时毫无架子的姿态让他们立马感觉到了她的平易近人,百姓们心头染上了好感,暗暗开始称道起了那些传闻之真来。
“郡主,您方才怎地不吱个声儿,您若吱个声,我们也不会砸你。”百姓们愧疚起来。
天成郡主未接话,一双凤眼从群人身上一一扫过,起初平静,忽然间似实有些忍不住了,眼眶竟是红了起来,“我……”
“郡主……”
“众伙快些起吧。你们这般,叫我如何安生?我不过是因万岁爷点名才随行而来,尚且都说不上几句话,自知担不起你们这等大礼。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介凡女与其他人无异,又哪敢奢求大伙以善待我。况且,我知众伙心中所念,你们此行乃是人之常情。我朝无用,众官未能替众伙解忧,本就是众官无能,理应遭得此灾,不必生怨。所以,我也不生怨。”
天成郡主眼中泛着一丝很难瞧见的晶莹,仍旧维持着端庄态。只百姓们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微微的抖动来。
而此言,已能让人明白她刚刚为何不吭声由着人砸了。一是她不过是一介凡女不敢奢求大伙区别对待于她,二是她做不了什么所以担不起大礼自知不值得大家区别对待,三是她觉她们这伙人都活该如此。
既降了自己身份,又简单的陈述了自己的有心无力:她不过是被皇上点名随行的罢了,议和之事也参与不了,虽有心帮之可无奈无力为之。同时,那指责众官无能的言论,也算是明确的表达了她的态度:她,也是不赞成议和的。
“大家别逼郡主了。郡主便是有此忧心,也无奈于只是一介女流。朝廷之事,女流不得干政,大家这般确实为难郡主了。”
天成郡主言落,明白得快的便立马叫嚷道。
“是呀,郡主能做得了什么?郡主再好,也只是个郡主啊。”有人开始附和。
那叫嚷着请天成郡主替他们做主的口号声立马慢慢散了去。
倒不是说天成郡主一开口就有那么大的号召力。而是,其实百姓们心底也都很明白——
一介女流,又能真的做得了多少呢?
郡主连言官都不是。只怕议和会都观不了。他们方才确实为难人了。其实抱的也多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想拉住这根最起码心向着他们的稻草。
不过,此时天成郡主自己一开口,所有人便也都知,她是有心无力了。
只闻此失望虽有,却也没有人怨天成郡主半句。这不是她的错。她到底只是个女子!
“大家放郡主离开吧。”百姓们开始嚷嚷道:“不过,其他狗官一个都别放走了,让他们滚出金州!”
“对,滚出金州。”
“滚出金州!”
天成郡主的露面现身似乎只是个小插曲,很快,众民便又恢复了他们的动静。只不过那些脏物却是未再有往郡主那辆马车上砸的了。
“哇,跟你推的几乎没差几字。”武浩瞧见这景象,盯着时非晚道:“一看就没少听郡主的故事。”
“嗷,她都快哭了。”毕天高嚷嚷了起来,“仙女落泪啊,真美,心果真良善怜民。”
卫爽反应却不大,只是疑惑道:“她说她无力参与议和之事,那万岁爷派她随行而来做什么?”
时非晚笑了起来,“今日这些话你们且听到了,她是不是真的无力参与议和之事,等回到营中,用不了太久便可知晓了。”
说罢,径直往前走了去。
“哎哎!你这话什么意思……”毕天高反应一直都不慢,忙追了上去道:“你是说那郡主刚才那番话是……”
“哎哎,等等我。”武浩卫爽这才也都跟了上去。独独留下那沈凡,很是认真又坚持的继续朝着一辆辆马车砸起了臭鸡蛋……
……
“你果真是饿死鬼投胎啊!”
一回到营里,时非晚便弄来了几碗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连吃完三碗面后抬起头,就对上了对面三张盯着自己看着的目不转睛的脸。方才她一来吃面,这三人就跟上了她,从她第一口开始,到现在竟也还没有离开。
时非晚眨了下眼,觉得这三人今天脑子进虫了,“你们总跟着我做什么?”不过吃了三碗面而已,放这男人堆里有那么吃惊吗?
“等你赶紧吃完啊,谁想你小子一吃就半个时辰了。”毕天高嫌弃的道:“每天吃这么多也不胖。”
“就这清汤寡水的面能胖才怪。”武浩则嫌弃起了军营里的伙食来。
“等我作何?”时非晚问。
不过此时她其实也已有了一些察觉了。她进营里后,途中碰着的许多人瞧她的眼神似乎都变了。就方才去问炊房营的要面,每一碗份量都比以前大了。
还是卫爽老实,一见时非晚吃惊立马道:“石兄弟,原来你还不知啊。”
“知什么?”
“你现在可是新营里的大红人。漠州那边那位什么季将军给你上了头等功,将你夸上天了。你可是我们新营里唯一一位两次立了头等功的。你如今回来,才报备完,我们自然是等着瞧你受赏啊。”
“……”
时非晚听言这才怔了下。
就为这事?
敢情她立功的事儿,已经被这么高调的宣扬得到处都是了?
时非晚此时想起了自己进城之时那守门小兵的反应,心中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来,该不会……石狗子之名那么一个小小兵都已经听说过吧?丫!坏事!
“怎了?”卫爽此时发现时非晚的脸色不大好看。
“不过是记个功而已,谁乱嚎的。”时非晚头疼。
若能升官那是好事。可名声要是被人添油加醋的宣扬起来宣得太过了,可真不是好事!
她要只是石狗子倒也没什么。偏偏她是慧安县主!
想到呼延炅那双狐狸眼,以及说什么易成什么样都能认出自己的言语来,时非晚就觉,石狗子这名声要传得太过,瞒不了那位主多久!
她还期待着能多瞒就多瞒越久越好呢!
敌方要是知了这么大个秘密,不得利用这做文章说有女子混入军营才怪!如今这局,时非晚还不想那么快就应对那些虽然一定会有的疾风骤雨。
“没人乱嚎啊!老哥哥,是你自己拿了头等功惹眼啊!”毕天高翻起白眼来:“加上你是从金州出去的,在漠州军里露了脸给咱争了光啊。而且,泰城北打那么惨,独独你谏的那一战成果不小。再加上瑜岭那次后你名声就不小了,想不惹眼都难。哪还需要人嚎啊!你这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你那两功有多大!关键是,你还是个新兵!”
新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新秀啊!如今大楚谁不关注着这北方战场?一个两次破敌的十几岁新秀,这有多惹眼?若不是惹眼太后娘娘当初怎又会有拉拢之心?
“你怕什么?难不成还怕你人小撑不住么?”武浩问。
“是有点撑不住。”谁想时非晚道:“不过也得撑。”
言完,放下碗筷便站了起来,起身朝东而去。
“石兄弟你要去哪?”那三人继续跟上。
“你们三不就是想看我会被升到什么官位么?我也好奇倒也想去瞧瞧。”时非晚说。
“啊?”毕天高愕。
擦!所以,她现在准备自己去邀功?
“咳……”
一行四人这般说着,没多会儿便来至了金州军将领们议事时时常会待的议事殿堂里。时非晚方才问过了,张将军现在就在这儿。
“咳……石兄弟,这样不大好吧。人家传你没什么,自己来就奇怪了。”卫爽脸红起来。
谁想这话尾音还未完,时非晚便已径直走了进去。
“我靠你竟然都不让人通报!”武浩双眼瞪得老大,瞧着时非晚的背影暗道:果然是新秀啊!仗着自己的功劳有恃无恐!不过……这也太特么嚣张了!
正说着,就见毕天高以及卫爽一怔之后,竟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跟了进去。
“哎哎哎你们干嘛……”那门口的守位都还没回过神来:“里边大人在议事,还没通报……”
这正说着,谁想那剩下的最后一人此时竟也似想通了什么般立马也一起跟了进去。门前的守卫是两位宫里来的侍卫,见此气得鼻孔直冒烟,立马就要冲进去将那三人给拦下。
而此时,急匆匆冲进来的时非晚,恰好听到了从殿房里边方向正传响的一声愤怒斥责:“张将军今日若不给本官一个交代,本官一定集百官弹劾于你!”
因为此地是议事大堂,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墙角摆设,时非晚一走进立马就瞧见了里边的场景:
刚才那愤怒的斥责之声,就来自于此刻一位正站在中间指着前方一个人的大楚文官。
那人:也正是时非晚今日在街头瞧见的那位骂暴民骂得最凶残的“文大人”。
而那位他指着的人,正是这金州的主将:张铁海张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