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爹本事通天,可是……海会寺的事太过蹊跷。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照应,总是好的。”农铁舒十分坚持。
“铁舒,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拗,爹的话都不听了?”农青云故意沉下脸,尽管农铁舒的关心令他心里甜如蜜糖,可是现在不是谈父女亲情的时候,他不能放纵农铁舒,也不能放纵自己。
农铁舒不知是看透了农青云,还是对父亲安危的担忧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她毫无节制地耍起赖来“爹,我不管,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神农宫就暂且交给三个师兄吧。他们也处理过宫中事务,三人齐心协力不会比我一个人差的!”
“不行!”农青云转过脸去不再看农铁舒。
“哼,我下山了!去游览大好河山,不再回来了!”农铁舒扭头就走。
“站住!你个臭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
“是吃错药了!爹对我的好就是我的药!如果爹不对我这么好,我现在就不会拦着爹一个人去冒险!”
“你……”农青云无话可说,眼睛渐渐湿润。
农铁舒两三岁的时候被人遗弃在神农宫外。农青云听见婴儿啼哭,不忍任她自生自灭,便将她抱回宫中。
神农宫没有女子,他也不知该如何带孩子,便从邻村觅得一个妇人照顾农铁舒。
这个妇人是个无声无息的哑巴,做事细心勤快,农青云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女人,因为他不想让农铁舒年龄尚小时便知道自己的身世。
农铁舒成年以后,农青云循序渐进向她透露悲凉的身世。出人意料的是,农铁舒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坦然接受这个现实。
她一向懂事乖巧,从来不让农青云担心,反而常常照顾农青云的饮食起居。
不知不觉中,农青云便把农铁舒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外出之际,心心挂念,生病之时,寸步不离。
农铁舒也回报以善解人意的体贴,作为副手辛勤主持神农宫的事务,挡在农青云面前解决数不胜数的纷扰。在外人看来,他们俩的关系更胜过亲生父女。
“铁舒,爹拿你没办法!”农青云破涕为笑。
“呵呵,爹多少年没有哭了?”农铁舒递上绢帕。
“爹哪有哭?就是你这臭丫头把爹的鼻子弄酸了。”
“鼻子酸了?那铁舒给爹的鼻子抹点蜜。”农铁舒挽住农青云的胳膊。
“别闹了,去把你三个师兄叫进来!”
“是,爹!”农铁舒直起身。
“等等!铁舒,你这副乞丐装扮,什么时候换掉?”
“哎哟,爹,不换了!反正该认识我的人都认识我,穿什么衣服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在戏弄石头?”
“没有,他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傻。”
“适可而止,别闯出祸来。他可不是一般人,而且和恕妃也有渊源。”
“知道,放心吧,爹!”农铁舒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脸上浮现神秘莫测的笑容。
“你跑哪去了?我到处找你!”石头站在长廊尽头,伸手指着迎面而来笑意盈盈的小乞丐,紧皱的眉头显然在责怪他撇下他独自偷欢。虽然小乞丐是沾了他的光才能进到神农宫里,可是小乞丐八面玲珑,懂的东西比他多,脑子也比他聪明,反而他得跟着小乞丐,才不会无所适从。
“找我做什么?”小乞丐的笑意更加浓烈。
“怕你走丢呀!”石头嘴硬,在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之下,他不可能坦露心扉。
“嘿嘿,那大可不必了。我小乞丐四海为家,哪里都丢不了。”
“这几天你打算怎么玩?”
“我没空玩,我有正事要办。”
“什么事?”石头斜眼看着小乞丐,觉得小乞丐哪哪都好,就是太轻狂。
“和农宫主出门一趟。”
“什么?你在做梦吧!农宫主出门会带着你一个小乞丐?”石头大吃一惊,感觉到受了冷落。
“小乞丐怎么了?神农宫有多少丐帮的朋友你知道吗?他们有多少事要靠我们打听你知道吗?”
“噢,这样呀,原来你们丐帮还这么有用啊!”石头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轻而易举就相信了农铁舒的话,“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你?不行!据农宫主说这次有危险。”
“危险?”石头合不拢嘴,双眼瞪大,陷入对神往已久的江湖的幻想——他邂逅武林高手,偶得武林秘籍,终成一代奇侠,漂泊江湖,历经磨难,除暴安良,被百姓爱戴和景仰。
“我一定要去!”他紧紧抓住小乞丐的双臂,传递出坚定的信念,“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家,为什么来到神农宫吗?这就是我走上江湖之路的第一步,现在江湖的大风大浪就摆在我的面前,我迎面而上还来不及,岂会退避三舍?这是深入江湖的机会,我必须紧紧抓住!”
小乞丐转动眼珠,打量石头,仿佛初次见面,并未显露出被石头一番激情澎湃的话打动的神情。石头猛然醒悟,既然有求于人,他的言辞就必须惠及小乞丐。
“多一个人就多一双手,多一个脑子嘛!我肯定能帮上忙!”
“石头,你真不怕?”不出所料,小乞丐动了心。
“不怕!”石头眉飞色舞。
“好,我替你向农宫主请求。放开我!”小乞丐扭动身体,甩开手臂,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太好了,谢谢!”石头丝毫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农青云、农铁舒和石头三人动身前往海会寺,它位于荆门,距神农宫所处的随州地界五百里之隔,深藏于象山西麓的山腰之中,绿荫蔽日,云雾缭绕。
在山脚下往上看,海会寺隐形遁迹,沿途并未有过往香客旅人,除了高大的苍松劲柳和穿破云雾俯冲而下的秃鹰,它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生命的迹象。
农青云皱了皱眉头,他不希望此次抛下宫中事务,车马劳顿来到此处会一无所获。这三天,海会茶和农青山的阴影一直盘旋在他的眼前,越接近海会寺,那些阴影就越炙热,像火球一样烤的他坐立不安。
“宫主,我们上山去看看。这里的树枝繁叶茂,把什么都遮住了。”农铁舒安慰农青云。
“是啊,不知山中有何物,只因叶茂挡我目!”石头诗兴大起。
“‘诗否’又一名句将传诵百世!”农铁舒笑道,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诗否?”农青云知道农铁舒的用心,也加入了他们的玩笑。
“呵呵,他喜好把前人的诗句改得面目全非。”
“石头,你改的是哪一句啊?”
“他哪里会知道?他要是能吟诵原作就不用拿他那蹩脚的诗句丢人现眼了。”农铁舒嘴下毫不留情。
“欸,石头只是贪玩罢了,我猜你改的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吧!”农青云也喜欢诗文,只可惜他没能花太多的时间在上面。
“对对对,宫主慧眼!”石头说完,又转向质问小乞丐“你不是说我的诗不错吗?现在怎么又说是蹩脚的东西?”
“那在你我之间它是不错,在农宫主面前,它是个东西吗?”小乞丐一脚踏在枯黄的落叶上,并且把它碾碎,轻贱之意显而易见。
“它不是个东西?你才不是个东西!”石头踢飞一颗被青苔裹住的石子,用以回敬小乞丐的鄙视。
“你骂人!”小乞丐一脚踩在石头踢石子的那只脚上,也像碾碎枯叶一般毫不留情的左右晃动脚跟。
“啊,我没有!”石头推开小乞丐,跌坐在地上,抱起自己的脚,它已经麻木的似乎不属于自己了。
小乞丐又要扑上来,农青云像拉开两只斗架的鹅一样,把两人分开。
“好了,好了,别闹了,赶紧上山吧!”
山腰上,海会寺终于琵琶半遮面,渐渐展现了真容,简单素朴,没有金碧辉煌,没有雕梁画栋,青石条砌成的墙映照了历史的沧桑,屋顶上的残瓦诉说了寺庙的悲欢。
寺庙入口并未见寺僧守门,大门敞开,三人便径直跨入寺内。一个寺僧正在院中扫地,对三个人的出现全然不觉。
农铁舒走上前去,谦逊恭敬的询问“请问师父,你们的方丈知因禅师可在?”
“施主找方丈有何事?”寺僧上上下下打量着农铁舒,就好像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外人一样。
“烦请禀报方丈,神农宫宫主农青云求见。”农铁舒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施主,请稍等片刻,小僧到方丈的禅房看看。”寺僧将扫帚放在墙角,转身朝后院走去。
“这寺里不会只有两个人吧?”石头在院子里左顾右盼,探头探脑。他所去过的寺庙都是规模盛大,香客云集,香火缭绕。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座千年古刹竟是这样的破落,他更想不通的是这么荒废的寺庙怎么能吸引来有一千多弟子的神农宫宫主的大驾。
当农青云也露出一丝疑虑的时候,寺僧回来禀报“施主,方丈正在坐禅,不便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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