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可!”红石驱马上前走到朱棣身旁,“凡用兵之法,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可用计使对方投降,为何要用强攻?”
“红石,你有什么法子?”朱棣双目放光。
“殿下,既然唐云是任真的同乡,那么我们可让唐云去劝降。”红石说道。
“唐云去过数次,那个守将太固执,就是不肯投降。”朱棣扬着马鞭指向城门里的任真,恨不能鞭打几下任真的榆木脑袋。
“任真固执是因为唐云所说的话不足以让他改变主意。”红石微微一笑,轻松的表情说明他没有将说服任真这件事看作是难以攻克的任务。
“哦?你想让唐云对他说什么?”朱棣迫切的问道。
“我们夜里突袭,这任真不知是什么情况。就让唐云告诉他,朝廷现在已经答应燕王自治北方。现在投兵,一概不问,稍有延迟,定斩不饶!”
“妙!”朱棣在马鞍上颠了一下,“再叫上其他几个门的守将在城下作证,那任真不信也得信了!”
半个时辰后,任真不负众望投降了朱棣,朱棣收复了北平最后一门。
在接下来的两三日内,朱棣井然有序地控制了整个北平城。
临危受命的都指挥使马宣在城门下看见迎风招展的燕师旗帜,调转马头,逃往蓟州。
“靖难之师”在朱棣的率领下,在清君侧的名义下,在安定社稷的碧血丹心下,正式举兵反叛。
我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今幼主嗣位,信任奸回,横起大祸,屠戮我家。我父皇母后创业艰难,封建诸子,藩屏天下,传绪无穷。一旦残灭,皇天后土,实所共鉴。祖训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今祸迫及身,实欲求死。不得巳者,义与奸邪不共戴天,必奉行天讨,以安社稷。天地神明,照鉴予心!
起兵之日,朱棣披袍擐甲,立于军前,隆重誓师。阳光为他镀上金色,战马仰天长啸,刀剑静待出鞘。
在万丈光芒中,朱棣看到自己穿过密林,越过高山,趟过河流,走进皇宫。在黄旗紫盖的云彩里,他看到他的御座之下百兽率舞,江山如画。
红石的脸像熟透的桃子,不期而至的眼泪藏在眼角,他表面上看起来不会比摇旗呐喊的将士更加兴奋,对富贵和权势的可以招摇,而他的志向只能放在心里。
道衍捻着胡须,深邃的双眼凝望着过去和未来,几十年对理想的追寻终于要在今日真正启航,年轻时在听到刘秉忠事迹的瞬间,他将激情与信念变成一粒种子小心珍藏,现在它已经生根发芽,只待他日绚烂绽放。
将士们容光焕发,慷慨激昂,他们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他们知道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
在无数动人的幻想和美好的景象中,一股狂风陡然出现,像三头六臂的妖怪一样席卷而来,卷起沙石,掠过屋顶,将整装待发的军队团团围住。
狂风像龙一样在空中飞舞,用凌乱和狼藉证明了自己不可征服的霸主地位,蒙住了士兵的眼睛,吹落了王府的瓦片,把所有人的憧憬重重摔在地上。
朱棣的心一直往下沉,他还没来得及跨出第一步,威风八面的军队就变成了丧家之犬。
这是老天爷预示的凶兆?老天爷不让他的军队出发?老天爷在惩罚他的反叛?
红石素来不信神怪之说,此时心里却默默祷告“求菩萨保佑燕王顺利起兵,攻打应天,让朱元璋期望的万世江山早日灭亡!求菩萨让我为我娘和李家报仇!”
士兵议论纷纷,军心开始动摇。他们曾经接收了神明让燕王做皇帝的暗示,此时也读得懂神明不让军队出发的指示。
“糟了,是不是老天爷让我们不要犯上作乱?”
“我打了这么多年战,在出发前狂风大作还是第一次,不祥啊!”
“我们回家种田吧,这战没法打了,肯定有去无回!”
“红石,你帮我挡着风沙,我有话要说!”道衍的声音从沮丧的议论声中异军突起。
“大师……”红石愕然望着道衍,一瞬之间便从他坚定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
“快!”道衍用宽大的僧袍袖子挡在额头前面,艰难逆风向军队正前方走去。
红石快步跟了上去,慌忙之中脱去自己的上衣,将它撑开,迎风站在道衍前方,为道衍挡着风沙。
“将士们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大家不要慌!这大风把瓦片都吹下来了,这是吉兆啊!”道衍苍老的声音穿过狂风的呼啸,送进士兵的耳朵里。
朱棣一怔,立时恢复了斗志,他相信道衍的胸有成竹从来不会无中生有。
“众将士听我说,这个风刮得好,此乃吉兆!”
将士们木然伫立,虽然尚未参透其中的玄机,但是他们慌乱的心已经镇定下来。
“恭喜殿下!”道衍跪地而拜,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这房顶上绿色琉璃瓦都被吹下来了,老天爷要殿下换瓦啊!”
红石立即跪地而拜,高声呼喊“恭喜殿下,神授君权,皇位指日可待!”
“恭喜殿下,神授君权,皇位指日可待!”张玉、朱能、张信等将领也纷纷跪地而拜。
已经领会的士兵欣喜若狂,一个接着一个下跪,不明所以的士兵依样画葫芦,眼中的虔诚绝不输一分。
“哈哈哈!”朱棣仰天大笑,“老天爷要把王府这绿瓦换成黄瓦,将士们,老天爷也来助我朱棣啦!大家随我出发!”
狂风应声而止,光芒普照大地,飞舞的沙砾犹如金子般徐徐下落,树影欢快的摇曳,为天地间即将奏响的最美旋律拉开了序幕。
将士们高举剑戟,群情激昂更甚之前“燕王真命天子!燕王真命天子!”
注引《奉天靖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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