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道衍不得不拍了桌子,顾不上当着朱棣的面,“红石,你这两面三刀转变的够快啊!和兀哈良那种墙头草一模一样!”
“大师,你动什么怒?谁说的对,听谁的嘛!你说说看,殿下哪里说错了?那蒙古人没几个读过《孙子兵法》,更不用说《吕氏春秋》、《鬼谷子》……”
“好好好!你对,殿下对,就我错了!”道衍故意喘起粗气,像是经受着背叛的痛苦。
红石站起身,走到道衍身后,轻轻替他捶背“大师,要不你占一卦,老天要我们听谁的就听谁的。”
“别天天把占卦挂在嘴上,这是小孩的玩意吗?随手就占,违背天道!”
“好好好,那我把戏法的秘密告诉你成不成?”红石伸手一挥,道衍的蒲扇出现在他的手中。
道衍一把夺过蒲扇“哪来的?这这不是在我的床下吗?”
“大师别着急,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教你。”
道衍本就不够波澜的气息平缓了“别反悔!”
“好,你们俩讲和了,那我们继续吧!”朱棣已经喝完了一盅茶。
“这样,高炽守北平,大师,你留下帮高炽。我和红石假意离开北平,去援救永平,而事实上红石去兀哈良找脱鲁忽察儿,我去大宁找宁王。李景隆肯定以为北平空虚,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图谋一举拿下北平。等我们借了兀哈良三卫再回头打李景隆,和高炽、大师来个内外夹击,把那李景隆夹成个肉饼,岂不美味哉?哈哈哈!”
朱棣仰头大笑,李景隆可怜的模样似乎正栩栩如生出现在他的面前。
“殿下,我再补充一点,”道衍没有得意忘形,他把得意留给了敌人,“李景隆进攻北平将会路过卢沟桥,那卢沟桥我们也别把守了。他肯定会以为我们人手不足,顾前顾不了后。他越得意死得越快。”
“好主意!”朱棣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心爱的胡子欢快地左右晃动。
“还有一个障碍。”红石提醒,“到大宁要经过松亭关,宁王早就为了防殿下,把大将刘真、陈亨和卜万布防在那里。尚且不说这三名大将都是良将,守军还有十万,殿下要是过不去的话,还谈什么收编宁王军队?”
“嗯,必须绕过松亭关,不能与刘真他们正面相遇,等我和红石办完了两件大事,再来收拾他们。拿地图来!”
商议完朱高炽和大师守城的策略,红石攻下朵颜三卫的策略,朱棣拿下宁王的策略,红石和朱棣率军向北进发。
十日后,经过长途跋涉,大军绕过松亭关,避开了刘真、陈亨和卜万的布防,取道刘家口,来到了白雪皑皑的大宁城下。
“红石,你去找朵颜卫,一半将士们听你指挥,另一半留在大宁城外。我到城里和宁王会面。估计宁王会留我几日,我也可以赖在那里不走,直到等到你的消息。”
“嗯,殿下,我们以七天为期限。脱鲁忽察儿若真的如我们所料急于成为兀哈良三卫之首,我一定会在七天内赶回来。”
“好,你回来后和将士们会合,潜伏在城外的情义亭。到时我向宁王辞行,宁王一定会为我设宴践行。我说服他把设宴地点放在情义亭。你看到我摔酒杯就带燕军和朵颜三卫一拥而上,挟持宁王。如果那些宁王手下不惧宁王被挟持,硬是要与我方开战,我们就打他们个片甲不留。”朱棣的神情比四周的冰雪更加冷峻。
“是,殿下!那宁王的家室……”红石将目光从朱棣脸上移开,望向没有色彩的天地,拿着铜棒在雪地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圈。
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担心在靖难之役这条漫长的道路上,会有无辜的人受到牵连,那些人因为他的恨失去了生命,这和他的生母,他的家人因为朱元璋的暴虐失去了生命有什么区别?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掌控别人的生命,没有权利毁灭生命。
“红石,我会留下宁王家室的性命,我要宁王臣服于我,却也没必要杀他的家人。何况他们都是手无寸铁之人,不可滥杀无辜!”朱棣满脸正气,他很清楚自己在帝王之路上不滥杀无辜才能取得民心,事实上他也不是嗜杀之人,他的目的是权力,而不是杀人。
“是,殿下!”红石微微一笑,他的心里或多或少得到了些许安慰——朱棣不是一个暴君,他珍惜自己的名声,懂得仁爱的重要。
对于红石犯下的罪孽,这或许是唯一的慰藉。
和朱棣分道扬镳的三天之后,红石渡过了归勒里河,翻过了朵颜山,找到了朵颜卫的大本营,拜见了脱鲁忽察儿。
脱鲁忽察儿对于这位汉族的不速之客十分警惕,尽管在他的地盘上,在他最熟悉的大草原,尽管他的身边全是蒙古之狼。
脱鲁忽察儿得知了面前这个汉人不是代表朝廷来招安的人,而代表的是燕王,他的心中产生了许多疑惑。
燕王造反人尽皆知,一个造反的王爷派人来做什么?想拉着他一起造反吗,还是另有目的?脱鲁忽察儿觉得他的面前有一个很深的陷阱,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身陷囹圄,在对方开口之前,他打算用他并不丰富的想象力,苦苦猜测一天一夜,这有利于他坚定自己的立场,而不会轻而易举上当受骗。
红石只从脱鲁忽察儿嘴里听到了一句“远道而来,先歇息吧”,就被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帐篷里,他没想到蒙古人也谨慎的像老鼠,狡猾的像狐狸。
既来之则安之,红石不打算积极争取,有时以退为进才是上策。
大漠的夜冷得像冰窖,最齐全的取暖设备也没办法让一个来自南方的人适应。红石怪自己不争气,为此他赌气走出帐篷,考验身体和意志的极限。
一股透入骨髓的寒气扑面而来,红石打了一个寒战,不过他很快就被头顶上的繁星点点吸引了,它们密密麻麻,清晰无比,像是遥不可及,又像是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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