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图格讲述了片刻之前出现在他脑中的情景,拙劣地隐去了广莫的身份和九黎帮的名号,他知道在恩人的大业瓜熟蒂落之前,一切都不能大白于天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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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对恩人唯一能做的回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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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卓立,没想到你吃了这么多苦。”地保奴愧疚不已,“有这么一个人帮着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是你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我能见他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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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立图格摇摇头:“他来无影去无踪,从来都是他联系我,我找不到他。这两年我一声不吭离开应天,在中原消失,他应该对我失望透顶了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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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我没有机会当面拜谢他。如果不是他,卓立,你也查不到诬陷我的线索,虽然这个线索仅仅止步于皇宫。”地保奴感叹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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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大吃一惊:“地保奴,你们查到什么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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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我一直以为陷害我四处散布蓝玉奸污元妃的人是蓝玉一党。因为当年是我向太子痛诉蓝玉奸污元妃,致使她们羞愧自尽一事,太子将此事禀报给先皇,蓝玉因此失去了“梁国公”的封号。<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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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怀疑过太子的死和蓝玉有关。后来,卓立所查到的线索却指向了皇宫中的一个妃子,先皇的妃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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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哪个妃子?”红石瞪大双眼,莫名地为这一件看似与他毫无相干的事情忐忑不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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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两三个宫女那里拼凑来的信息也就只是指向了先皇的妃子,哪一个妃子却不得而知。”地保奴平淡而谈,似乎已经放下了往昔的惆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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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在东方初现,划破了黑暗的桎梏,沉寂的街道苏醒过来,无人知晓昨夜的腥风血雨还在景福宫上空回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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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保奴和卓立图格打算出发前往琉球,地保奴放弃了空中楼阁般的复兴大业和对诬陷者的追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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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决定遗忘多年的含垢忍辱和委曲求全之后,他跪地朝向曾经的家园,对父兄的寄望深深忏悔。<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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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二雨在正午醒来,平静的等待红石告诉她陈理的死因。经过几个时辰的修整,不仅她的身体消除了疲劳,她成熟的心智也促使她摆脱了慌张失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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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雨,李芳远害了陈理,他早有预谋。陈理发现了王宫中的地道,他以为自己可以从地道爬到李芳远的屋中杀掉他,其实这不过是李芳远的守株待兔之策,陈理自投罗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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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雨,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你必须先回中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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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说的是事实,但他隐瞒了另一个事实——卓立图格误杀陈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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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二雨没有追问细节。她信任红石的话,也信任红石为她作出的安排——先回应天处理白莲教的事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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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急切地想到轩辕寺解开心中的疑惑,其实他不知道当他站在宝通面前的时候,他会陷入难以抉择的纠缠之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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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瑜再也不愿意和自己的亲人分离,朝鲜对他而言是生他养他的地方,然而有亲人的地方才是他向往的地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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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来临之际,在斜阳的光照中,他们带着长长的影子离开了朝鲜。<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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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寺还是像往常一样晨钟暮鼓,梵音缭绕。这里的香火鼎盛不绝,像是四季常青的绿枝,鲜艳不败的花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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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如一日,寺僧虔诚地念经礼佛,香客忘我地馨香祷祝,他们聆听洗心涤虑的钟声,祈求福运,禳避灾祸。<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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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无边,普渡众生,轩辕寺从来没有舍弃任何一个人,富人与穷人,好人与恶人,贵族与平民,乞丐与强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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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通在这个寺庙里做着住持,从洪武到建文,惠人无数,万流敬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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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达官贵人还是王侯将相,甚至九五之尊,他都一视同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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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里,所有人都一样,都是佛之外的凡人,包括他自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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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与其他凡人不同的是,他知道佛不是神,而是有觉性的人,人可以成佛,但他从未追求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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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握瑜和马二雨三人来到了轩辕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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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心神不宁,即将面对亦师、亦友、亦敌(他不知道算不算敌人)的故人,他的心很乱,不是兴奋,而是不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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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见宝通,希望宝通主动坦诚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让红石可以接受他化身蚩尤的理由,一个他还是以前那个关爱他的宝通的理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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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常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但勇气当仁不让地为他驱赶怯懦,责无旁贷地扛起奋勇向前的大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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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宝通仍然是他尊敬的人。今日他不是来撕掉宝通伪善的面罩,他希望生他养他的应天仅存的那一点值得他留恋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改变。<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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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寺安排寺中高僧每日于巳时讲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未懈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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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三人进入轩辕寺之时正是高僧的讲经时间。今天在讲坛上的是宝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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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握瑜、马二雨蹑手蹑脚走进法堂,在最后一排找了三个空位坐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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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信众目不转睛地看着宝通,全神贯注地听着佛经,没有人发现新客人的到来,甚至是他们身边的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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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通像以前的任何时候一样,像红石看到的任何样子一样。<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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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是轻拂的微风,可以熄灭恼人的怒火,吹散尘世的杂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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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目带着微微笑意,与他口中吐露的每一个字默契无间,相得益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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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传递的善念赶走了邪恶,带来了光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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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来了无数次的法堂中,红石第一次坐在里面,第一次听宝通讲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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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像新挖掘的泉眼努力地往外面冒泡。他的眼眶湿了,他不知道什么触碰了他,因为什么都触碰了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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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宝通的情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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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还是个七八岁的顽童,跟随母亲到轩辕寺上香。他打破了香炉,烫伤了双手。正当母亲责备他的时候,宝通出现了。他护着他,帮他包扎伤口,嘱咐他几天之内都不要玩水。那语调,那神情,温和胜似戏曲里的菩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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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红石把轩辕寺当成了自己的家,比家更自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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