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雏鹰,”红石拍拍肩膀上的鹰爪,“交给你一个任务,飞得高一点,让那个偷偷摸摸的人看到你。”
蜂鹰抖抖翅膀,欣然领命,对于红石不动声色的欲擒故纵,很是欣赏。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鸣叫,他冲上云霄,顽皮地翻了几个筋斗,在距离红石三丈高的空中不紧不慢地跟着红石。
这个高度足以让高粱地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红石从原路返回,半个时辰之后,他走出了崎岖的小道,回到了城区。
过了应天城门后,红石迅速躲在城门边的一处石碑后面,等着那个跟踪他的人。
他很快就会出现在红石的面前,他的脸和红石印象中的那张脸是否是同一张脸?
如果是,她为什么要跟踪他?她和马二雨被劫持有没有关系?
乞丐在蜂鹰气宇轩昂的带领下,过了应天城门,他的头仰得很高,脖子拉得很长,天空中那个他盯了半个时辰的目标失去了踪影,他艴然不悦,抱怨高耸的城门挡住了他的视线。
乞丐垂下脑袋,无精打采的踢着路上绊脚的石子。
躲在石碑后面的红石看清了这一张脸,心里五味杂陈,它正是他所想的那张脸。
她清秀娟丽,温柔之下隐藏着倔强,天真背后埋伏着野蛮。
她常常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帮过他,她也害过他。
她正是他闯荡江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农铁舒。
从茅屋到城门,红石和自己斗争了上百回。如果真是农铁舒,他该怎么办?她可以害他,可是不能害他的朋友。
如果在农铁舒和马二雨之间只能选择一个朋友,他一定会选择马二雨。
农铁舒和他最讨厌的农青云或许合谋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并且她曾经和蚩尤一起出现在十醴香,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红石始终没有答案。
不过,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只想问一问农铁舒是否与马二雨的事有关,为什么要跟踪他?
一只孤鹰呼啸而过,发出一声凄唳。
农铁舒大喜过望,抬头仰望苍穹。
孤鹰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在白茫茫的天际中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在云层之下。
这只孤鹰的出现更增加了她的烦恼,她身不由己陷入对它的猜测之中:它是不是跟着红石的那只蜂鹰?它往哪个方向飞了?它会不会再出现?
光芒四射的苍穹晃得农铁舒睁不开眼来,她不敢低下头,不敢闭上眼睛,依旧深深陷在自己不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自责中。
一阵眩晕袭来,她最终不得不放下倔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红石悄无声息跟在农铁舒身后。他们俩互换了身分。跟踪者变成了被跟踪者,窥视者变成了被窥视者。
转过几条街,农铁舒来到轩辕寺。红石以为她只是路过,没想到农铁舒跨进了寺庙。
红石大吃一惊,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信佛,她一个单身女子来寺庙做什么?
还没得出答案,红石就哑然失笑。农铁舒曾经和蚩尤在一起,蚩尤就是宝通,农铁舒进轩辕寺不是很合常理吗?
“小雏鹰,我要进寺里去,你就别进去了,免得被穷奇发现。”
红石对蜂鹰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蜂鹰拍拍翅膀,飞往与轩辕寺相反的方位。
他怕穷奇,有了过去的记忆,他知道了轩辕寺不是他的家,是囚禁他的地方,穷奇不是他的主人,是恶魔。
红石进了寺庙,低着头,避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农铁舒穿过正殿,径直朝禅房走去,在宝通的禅房前面,她停住了脚步。
“进来,铁舒,我知道是你。”宝通洪亮的声音从禅房中传了出来。
红石的手心出了汗,尽管他早已预料这一切即将发生,惊慌和不安还是将他团团围住。
宝通和铁舒,两个他很熟悉的人,此时近在咫尺,他们会说什么?他们在谋划什么?
他不能靠得太近,屋内的穷奇一定会发现他。
可如果宝通和农铁舒谈的事有关马二雨,他怎么能错失这难得的线索?还有什么比找到马二雨更重要?
努力镇定,权衡利弊之后,红石决定铤而走险,一步一步朝宝通的禅房靠近。
“武叔,这就是穷奇?”农铁舒说道。
“叫法师,你有通天的本事知道隔墙无耳吗?”
“好好好,法师,阿弥陀佛!”农铁舒压低声音,“马二雨不见了,石头什么也没找着……”农铁舒的话嘎然而止。
红石转身飞快离开,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的冒险终究没能成功。才跑出三丈远,他就像木头一样定在了原地。
他还没有探听到二雨的下落,怎么能走?农铁舒是到目前为止,他知道的唯一一个有可能了解二雨下落的人,就算正面与她撞上,就算当着宝通的面,他也要问个水落石出。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马二雨是他的朋友,他探问朋友的下落有什么错?偷窥的愧疚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红石转过身来。
走廊尽头多了一个人,农铁舒不怀好意,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这个笑容掩盖了惊慌,隐藏了秘密。这个笑容,红石非常熟悉,只是以前他从未想过刨根问底——在她那件污秽破烂的乞丐衣服伪装下,她做过多少红石永远想象不到的事?在她那假装无所谓的笑容里,她欺骗了他多少次?
“石头,”宝通出现在农铁舒身后,“你来啦,进来坐,站在那里做什么?”
宝通像往常一样脸上始终挂着笑,平静淡然的笑。
“你的眼睛里面是不是有一把刀,你这么凶做什么?”农铁舒撇了撇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以她一贯的蛮不讲理嗔怪道。
“法师让你进来!”
红石一步一步往前走,眼前或许是大山,也可能是悬崖。
无论面对何种阻碍,他都必须忘了初次见到的小乞丐,忘了伴他成长的长辈,全神贯注找出马二雨的下落。
“你怎么来了?”农铁舒以轩辕寺主人的姿态质问红石。
“我怎么不能来?”红石一字一顿,他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字都有力量。
“我常常来轩辕寺,倒是你——怎么来了?”
“噢,我嘛,我这半年也常常来。我爹他自从从诏狱出来后,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不但不怎么管理神农宫的事务,还总往皇宫跑,说什么自己要去当御医。我劝不了他,神农宫所有的人都劝不了他。
半年前,有幸宝通法师造访神农宫,开导了我爹。我爹这才逐渐安心于本宫事务,抛开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妄想。自此之后呀,我爹和我常常会来到这轩辕寺听听大师们讲经。
啊,我爹正在大堂听经,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农铁舒谈笑自若,完全没有把红石的冷若冰霜放在眼里。她心中坦荡,无所愧疚的模样就好像刚刚狼狈地跃入高粱地,又心急火燎地追踪红石的人不是她。
“是啊,石头,铁舒和农宫主是寺里的常客。你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事都不知道了。”宝通多此一举地搭腔。
“你知道二雨在哪里?”红石没有理会宝通,开门见山质问农铁舒。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农铁舒把交叉放在胸前的双手挪到了腰上,为自己莫名其妙背上了一个罪行感到义愤填膺。
“别兜圈子了,我在茅屋外看到你了!”红石眼里的怒火随时都会驱使他的手扼住农铁舒的喉咙。
“你想你心爱的二雨想得发疯了吧,我怎么会去什么茅屋?人丢了,你来找我干什么,我要替你看人吗?”
如果偶尔有些时候农铁舒漫无天际的谎言在红石眼里算得上俏皮的话,此时,它们在自掘坟墓。
红石的手果真抵住了农铁舒的喉咙。
“我,我,咳!咳!”农铁舒局促起来,她不习惯这样的红石,不知道面对这样的红石如何继续她的玩笑。
“你想吃了我呀?法师在这里,你还敢这么放肆?”她的双手紧紧扯住红石的手,尽管这样做无济于事,她不可能从红石钳子一般的手中挣脱。
“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呢?有话好好说。铁舒,不要调皮,石头想知道什么,你就告诉他吧!”
宝通轻轻在三只紧紧相扣的手上拍了拍,他打算用一个没有价值的情报换取红石的信任,这是弥补和红石之间出现的裂痕的第一步。
“我不知道,但是……”承认撒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农铁舒给自己留了一点颜面。
“她在哪里?快说!”红石不肯松手,反而收紧了自己的五根指头。
“她,她被锦衣卫抓走了。”农铁舒被扼住的喉咙只能发出鸭子一样沙哑的声音。
“锦衣卫?几个人?抓到哪去了?”红石进一步紧逼,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不知怜香惜玉。
“一个人,不知道抓到哪去了。我也就是跟到茅屋,被那个人甩掉了。其实,我也想帮你的……”农铁舒说道,习惯撒谎的人总能见缝插针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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