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边,那个穿着青色长袍眉清目秀的书生看见了吗?他是受胡惟庸案牵连被灭门的户部侍郎张宜的小儿子。他们家就他一人在管家的保护下死里逃生。他虽然不会武艺,但能言善辩,才智过人,他身后三四百个持刀提剑的武林中人全是他号召起来的。”
“大哥,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红石没有兴趣再研究青袍书生或是鹤发老人,他得尽快疏散他们,让他们离开麒麟门。
“自从我们家惨遭横祸,我逃到江浦后碰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公子,他和朱元璋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告诉我不要灰心,去团结那些被朱元璋杀害的大臣的后代,而他也会去组织江湖三教九流的门派,有朝一日,我们可以共同杀入皇宫,推翻狗屁大明!”
“大哥,这些年你一直在和这个公子联系?”
“是的,他是我们的领袖,他知道如何扩大队伍,增加实力,他知道姓朱的弱点,他知道怎么腐败大明的朝廷,他知道一切,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他团结在这里的!”
李琦双目炯炯有神,仿佛看到了他们的领袖发出万丈光芒,在云层之巅俯视着他们。
“这个公子叫什么名字,他人呢?”
“我们不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现在正在等他发号施令攻破这道城门。”
李琦注视着红石,试图从他的眼中发现一丝被感染的激情。
“石头,真的,知道你还活着,我太高兴了!”
他抽起竖在地上的钢刀,高高扬起“和我们一起干吧!”
“大哥,你先冷静点。”红石的额头冒出了汗,“大哥,你不能攻打皇宫,这一切都是九黎族的阴谋。”
“这和九黎族无关!这是你、我、我们李家和姓朱的仇恨!”
李琦眼中的一团火在身上蔓延开来,瞬间就把他烧遍体鳞伤。
“大哥,一个叫宝通的法师聚集了神农宫、白莲教、九黎族,还有你们这些被他利用的人到这麒麟门外,就等着燕王和皇上打得两败俱伤,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你们只是他手上的棋子,是他独霸天下的工具!”
“谁是宝通?我见都没见过,怎么做他的棋子?”
李琦的声音里平添了一份大哥的权威与责备。
“大哥,我猜想一直以来和你保持联系的公子就是宝通!他是我们的仇人,不是恩人!他和我们李家被灭门脱不了干系!”
“石头,你在胡说什么?”
“大哥,宝通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分裂大明,驱逐汉人,而使他们九黎族成为统治者!”
“可我们家是朱元璋杀的!”李琦扭着脖子,狂躁和不安彻底代替了汹涌的激情。
“胡惟庸案发,马皇后为我们李家求情,朱元璋已经放过我们李家了。是宝通,是他在背后捣鬼,才让朱元璋又有了灭我们李家的心!”
红石通红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无数个日日日夜夜中,他也像李琦一样为此疯狂,在宝通露出真面目后,他受到了更大的伤害,那是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石头,这不是真的!”李琦转头看向因为战斗的逼近而愈加兴奋的同伴。
“你看看他们,他们全是大明的受害者,和我们一样!我们必须推翻这个吃人的王朝!”
“一个王朝被推翻了,就会有新的王朝被建立起来,这些受迫害的事会周而复始的发生,这是帝王专权的结果,是封建专制的产物。
大哥,宝通的阴谋要是得逞,九黎族会屠杀汉人,直到这片土地上全是九黎族的人!”
李琦的脸失去了血色,那一封封与宝通情真意切的信一点一点掏空他的心,那些深深根植在他骨髓和血肉里的痛苦和希望一点一点将他吞噬。
“大哥,我知道你的感受,当我得知宝通的阴谋,他对我们家所做的一切时,我恨的想杀了自己。不过,后来我想通了,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可以阻止他,这是我们赎罪的唯一方式!”
“石头,我该怎么做?”李琦抬起迷离的眼睛,衰落的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大哥,宝通的人马正在往这里赶来,你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说服这些被他愚弄的人,出其不意的给宝通来个致命一击!”
“石头,我做不到。这些年来,我把仇人当成恩人,我连是非真假都分不出来,我怎么说服他们?”
李琦灰心丧气,既看不起自己,也看不到希望。
“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些年来你与宝通建立了信任,他信任你就是你最大的武器!等他的人马赶到的时候,你突然倒戈相向,给他个措手不及!”
“这,这能行吗?”李琦的眼睛闪烁不定,在绝望与希望之间奋力扑腾挣扎。
“大哥,相信我,我们不是孤军奋战,那边穿着长色白衫和黑色短衣的人也是要反抗宝通的人!”
李琦朝黑压压的人群望去,在他们内敛和狂放的做派中找到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慰藉,这足以重新激发他的热情。
“石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午时,孤寂的太阳百般聊赖地悬挂在天空正中,没有星星月亮的陪伴,没有云彩的对望,甚至连秃鹰都对它望而却步,它只能和大地万物玩起了隐藏影子的游戏。
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短,小的微不足道,短的难以捕捉。
谁都抓不住谁的影子,谁也不必充当谁的影子,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他们主宰自己,成就自己。
金川门外没有一丝困乏和懈怠。
燕军严阵以待,把他们如雨的汗水当成冲垮最后一道防线的洪流,将他们如牛的喘息看作碎裂敌人肝胆的轰鸣。
麒麟门外的激情正在冲破天际。
黑色、白色、五彩色全都混合在了一起,这是一次真正的融合,为大汉民族,为天下兴亡。
在两只不堪酷热的黄鹂准备缩回巢穴的时候,天边的乌云滚滚而来。
它们越来越近,伴着震耳欲聋的颤动,带着漫天的飞沙,以地动山摇的雄伟气势在麒麟门外筑起了无坚不摧的壁垒。
在云尘的指引下,朱棣率领步伐齐整的燕军赶到麒麟门,与交头接耳的散兵游勇共同见证了一个半人半兽,他牛头人身,威猛无比,仿佛能扛起地球,射下太阳,四只铜铃大的眼睛里射出不可违逆的光芒,耳旁的苍髯瞬间就能在大地上划出深不见底的沟壑。
半兽人伸出一只手,喝令身后的队伍停止前进,手中紧握与他的粗犷极不协调的檀香扇子,至始至终都没人会以为这是他的兵器。
扇子徐徐打开,陨石铁骨铿锵作响,二十七星官密布其上,轩辕星官掩在月亮之下。
道衍大惊失色,惊呼“月掩轩辕!殿下,那扇子上面二十八星官中少了一个轩辕星官,他要灭了轩辕!蚩尤要灭了华夏!”
朱棣剑眉倒提,怒目圆睁,高举燕尾枪,虽不如半兽人狰狞震慑,却也绝不少一分殊死搏斗的气势。
半兽人开始朗朗吟诵
至正元年三月,晦,月掩轩辕,有流星无千待万,出西南,贯东北,如刀,如剑,天星尽摇,大地震颤,蚩尤第一百五十代孙黎复初生,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志在灭轩辕神农,复兴九黎!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瞬间天地飞沙走石,众人忙用袖子遮掩口鼻,九黎大军如狼似虎,朝燕军猛扑而上。
“神农宫众弟子听我号令!”农铁舒的声音响彻云霄,“从东面包抄九黎贼人,守护炎黄!”
“白莲教众人听我号令!”马二雨慷慨激昂,怀中的婴儿欢呼雀跃,“从西面包抄九黎狂徒,保卫家园!”
“兄弟们,他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上!”李琦用铮亮的钢刀指着半兽人,随即扬起马鞭一马当先,朝九黎队列正中心狂奔而去。
朱棣不甘落后,带领朱能、张武、张信等十几名大将冲上前去,将黎复团团围住。
然而,黎复依旧稳占上风,他的檀香扇子所到之处电光四射,燕尾枪、长戟、月斧、九环刀、青铜剑纷纷被震出一丈之外。
黎复仰天长啸,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朱棣飞去,他很了解擒贼须得先擒王,在决一死战的时候,他绝不会疏忽大意地遗忘炎黄子孙的智慧。
朱棣的身体还在英姿飒爽的白马背上无法控制的踉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夹住马腹,将一线希望系于白马。
黎复的檀香扇子和他只有眼睛和嘴在笑的脸一起来到朱棣面前。
“嘶!”白马扬起前蹄,毫不留情的甩掉主人,朱棣落马,陨石铁骨离朱棣惊慌失措的脑袋近在咫尺。
一柄利剑从黎复身后呼啸而来,檀香扇无奈放弃了到嘴的鸭子,转头痛击令他怒不可遏的偷袭者。
朱棣和他的部将趁机溜之大吉,去歼灭那些他们力所能及的敌军。
“铁舒!”黎复痛心疾首,猛然将檀香扇往回抽,“你在干什么!”
“我要杀了你,黎复!”农铁舒平淡的语气与黎复强烈的起伏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受了谁的诱惑?”
黎复理智地平静了自己的心绪,往天昏地暗的战场望去,他花费了数十年的心血聚集起来的三股力量全部背叛了他,正与他的族人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