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微,万籁俱寂。府中之人早早歇下,可凤黎墨却辗转反侧,他反复回忆着白日花栀浅的话,他想起了唐盈,那个曾经爱过的女子。
若不是那年私自逃出宫去,也不会遇见她。
十四岁的凤黎墨,脸上稚气未脱,五官看上去也是柔和,仿佛邻家大哥哥一般。
这是凤黎墨第一次私自逃离皇宫,第一次看见皇宫以外的风景,欢呼雀跃。
“公子,你能不能慢点。”在离开皇宫守卫视野范围后,凤黎墨如同脱缰的野马,让行云苦恼不已。
凤黎墨停下来等行云赶上来后,拉着行云跟着自己一起跑,边跑边嚷:“我自由了!我离开那个牢笼了。”
“公子,你冷静点啊。”
凤黎墨变身为好奇宝宝,看见这个也问一下,看见那个也瞧一下。行云也很耐心的跟在凤黎墨身后,虽然凤黎墨是三皇子,可从小生母便逝世,艰难的长在深宫里,六岁以前都没有一个人对他嘘寒问暖,若不是凤黎墨的才学被太傅发现,只怕凤黎墨现在还只是空有皇子名衔的杂役。
“行云,前面好热闹啊,我们去看看!”凤黎墨看见前面一群人围着,他立即奔过去,而行云无奈的摇摇头。
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的则是两个小姑娘和五、六个粗壮的汉子。
凤黎墨问向一旁的路人,是怎么回事。
那路人道出那几个壮汉是京城的恶霸,收保护费,调戏良家妇女如同家常便饭,只是因为领头的那个人的舅舅是当今少师大人,那两个姑娘只怕在劫难逃了,我们小老百姓谁敢得罪官家。
“放了她们!”说话的却不是凤黎墨,而是另外一个小姑娘。
“你们两个把小姐送回府里。”
“表哥,你再为非作歹,我要告诉爹爹。”
“清韵,你觉得舅舅会听你的吗?而且你又私自出门。”
那小女孩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急的拉住凤黎墨的衣袖,她只觉得这人不像一般的小老百姓。
见凤黎墨要管闲事,行云急忙阻拦,却被凤黎墨无视。
“不过是少师大人的外甥就这么嚣张,这京城里比你舅舅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你一样不放眼底吗?”
那壮汉见凤黎墨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便插腰哈哈笑道:“你爷爷我就是,啊!”只见那壮汉已经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在场没有人看见是谁出的手,不过看见恶霸倒在地上简直大快人心。
凤黎墨轻蔑道:“下次再敢乱说话就身首异处了,看在你表妹的面上,滚!”
说罢,壮汉几个手下便抬着他匆匆离去。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一直背对凤黎墨的女孩回过头来,谢礼道。
凤黎墨呆愣了两秒后,才紧张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应该做的,姑娘不必多礼。”
“小女子唐盈,若公子不介意可在府上用过晚膳,权当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有人说过这一生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艳了岁月,一个温柔了时光。而唐盈正是那个惊艳凤黎墨岁月的女子。
“大将军府”金字匾牌落入凤黎墨眼帘,他震惊的看着唐盈。
“对不起公子,我刚刚没有说我的身份,只因人多嘴杂,我也不想一直顶着我大将军女儿这个名衔,你不会介意吧。”
凤黎墨摇头:“不会,只是这里是将军府,我只是小老百姓,怎能踏足府上,唐小姐,草民告辞了。”
“站住!”唐盈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就因为我是大将军的女儿,每日在府中的全身纨绔子弟,而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却因自惭形秽而不敢上门。达官贵族如何,寒门子弟有如何,心系天下,忧国忧民之人何来贵贱之分?”
“公子,”行云耳语道,“大将军应该不会记得您的,他是大皇子的人。”
吃了这颗定心丸后凤黎墨才进了大将军府,晚膳进行的倒也顺利。此后凤黎墨便隔三差五的找唐盈出来,当然两个都是私自逃出家门的。
御书房里,当今皇上正埋头批阅奏折,而大皇子和三皇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奏章。
溟丰帝放下朱笔,只道:“辰儿,你先回去吧。”然辰,是凤黎墨的字。
凤黎墨行礼退下。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在门外偷听父皇会跟他大哥说些什么。
“黎澈,你也快到成亲之龄了,朕想把大将军的女儿唐盈赐给你,你意下如何。”
因为凤黎澈背对自己,凤黎墨无法看见他此时的表情,只听道:“但凭父皇做主。”
凤黎墨匆匆离去,他听到父皇要给皇兄和唐盈赐婚就已经快崩溃了。能拦住此事的,只有花太傅。
凤黎墨跪在地上道:“老师,墨儿有一事求您!”
花太傅诧异的看着凤黎墨,这个三皇子傲然不可方物,竟然会来求自己。“三皇子请起,不知道三皇子求臣何事?”
“老师,你可知父皇想立谁为太子?”
花太傅微怔,他没有想到凤黎墨会问的如此直白。但是揣测圣意又是掉脑袋的事儿,他只能换个方式答:“自古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老师博采多闻,可知哪个朝代是奉行这个制度的?”
花太傅已经明白凤黎墨的来意,只道:“三皇子真是为难老夫了,这事臣也无法啊。”
凤黎墨没有生气,只道:“太傅与大将军是生死之交,自然知道他的女儿唐盈吧。”
见太傅没有说话,凤黎墨继续说道:“唐盈是朝中公认的太子妃人选,可父皇要赐婚与大哥,太傅认为这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
“盈盈早就委身于我了,她若嫁给大哥,大哥知道这事暂时不敢对盈盈怎样,可他一旦稳固地位后就不一样了,太傅难道想看见自己好朋友的女儿将来落到逐出夫家,凄凉一生的结果吗?而且我与盈盈早已有了结发之约。”
花太傅半信半疑,毕竟唐盈几乎足不出户,又怎能与当今三皇子有结发之约。
“太傅不信,大可与盈盈当面对质!”
见凤黎墨如此坚定,花太傅别无他法,只能答应凤黎墨的要求。
行云见凤黎墨今日老是走神,背书都串了好几本,她端了一杯茶进书房,笑道:“主子今日无心读书何必勉强自己,喝口茶歇歇吧。”
凤黎墨掩饰道:“谁,谁说的,只是有一段不明白而已。”
“所以从《大学》背到《史记》,从《中庸》背到《诗经》,只是不明白其中一段?”
凤黎墨放下书本,他没有反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个问题。
“主子,您要不出宫去见见唐小姐吧,整日魂不守舍也不是办法啊。虽然花太傅已经让皇上暂时收回赐婚的想法了,可是唐小姐现在最需要的是你。”
“行云,花太傅可有女儿?”
“花太傅有两个女儿,大小姐花栀浅,今年十二,另一个花璇月,今年才四岁。”
凤黎墨扬起嘴角,笑道:“行云,你就说我病重,然后吩咐章太医来把脉。”
行云不知道凤黎墨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她也只能听吩咐行事。
听闻三皇子病重,章太医慌慌忙忙的赶到凤临宫,却见凤黎墨好好的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傲视自己。
“章太医,本宫病了,而且不宜见外人,这病也不是由食物或风寒引起。”
章太医恍然大悟道:“三皇子,您病的的确很严重,但是这病倒是像下诅咒所引。”
“那这诅咒是来源何方,指向何方?”
章太医用衣袖擦了擦冷汗,这朝中的局势谁都明了,这太子之位不是大皇子就是三皇子,可万一下错注便是满门抄斩。
“章太医,”凤黎墨的语气变的阴沉,“本宫希望你好好想清楚,然后把这事呈报给圣上。”
“是,三皇子,微臣一定会查清您的病因,还请三皇子保重身体。微臣先告退。”
出了凤临宫大门的章太医,仿佛重生了一般,但仍旧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御医坊。
把一切都布置妥当的凤黎墨也已经偷偷溜出宫去,他站在太傅府门前,不一会儿花太傅急忙迎出来。花太傅心里暗道:天气这么热,这个小祖宗不在宫里好好纳凉,跑我这来作甚,只怕来者不善。
“不知……”
花太傅正要行礼,却被凤黎墨拦住。“老师这是做什么,应该是学生向老师行礼,学生要叨扰府上一段时间,老师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花太傅自然不能拒绝,他只好领着凤黎墨往府里的凉亭去,要知道这位爷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凤黎墨和花栀浅第一次相见,气氛虽然尴尬,但花栀浅却没有那种小女儿家的羞态,仿佛就应该这样一般。
在府里住下的日子,凤黎墨第一次觉得非常轻松,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繁文缛节。
花栀浅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可这一环到底出了变故,让他不得不放弃。
庙会回来的路上,他看得出花栀浅是打心底高兴,他也知道花栀浅这么高兴不过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话,他突然后悔,他突然真的萌生要娶花栀浅为妻的念头,可这个念头刚出现,却被花栀浅亲手拔去。
“黎墨,你快看前面那个姑娘,是京城第一美人,唐盈。”
凤黎墨吃惊的望去,却见唐盈和她母亲一起逛着庙会,见她们要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凤黎墨来不及高兴,拉住花栀浅走另外一条路。
“你怎么了?”
“没有怎么,只是我觉得你比她美,我们赶快回去吧。”
花栀浅心里跟吃了蜂蜜似的甜,她任由凤黎墨拉着自己走,丝毫没有察觉凤黎墨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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