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花栀浅遇刺一事已经过去七八天,行云和绿衣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可凤黎墨承诺花栀浅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回音,只是派人在殿门外守着,除了“凤息殿”的人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乔德妃和冯美人也只能派人送些药材补品之类的,而送东西的下人也只能在门外将交东西交给“凤息殿”的人,这让花栀浅觉得自己被软禁了。
花栀浅一手托腮,若有所思的瞧着脸色苍白的行云。
躺在床上的行云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她轻声道:“主子要问奴婢什么?”
心事被猜中,花栀浅也不觉得尴尬,只道:“我脸上这么明显要问你问题吗?”
行云微笑道:“就差没写字了。”
花栀浅耸耸肩,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浅抿了一口,问道:“那晚你醒过来后,皇上跟你说了些什么?”
“难得主子竟然不听墙脚,”行云调侃道,“皇上只是问了奴婢那刺客的招式路数,然后又责骂了奴婢不好好练武,现在连自己主子都保护不了,然后又夸奖奴婢忠心护主。”
花栀浅不疑有他,只说道:“你好生休息,我出去透气。”
花栀浅转身出去,而行云的脸色却变的奇怪。
绿衣正在院子里坐着择菜,花栀浅走过去,也拿起菜跟着择。
“小姐,”绿衣惊呼,“这事能是你做的吗?”
花栀浅摇头:“好好坐着,你和行云为了我都伤成这样,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
“小姐以后给奴婢找个好人家不就行了。”
花栀浅点了一下绿衣额头,笑骂道:“就知道贫嘴,还说要伺候我一辈子,这才多少岁就想嫁人了!”
“嫁人和伺候小姐不冲突嘛,就算嫁人了奴婢也要每天进宫伺候小姐。”
“只怕那时候你夫君对我恨的牙痒痒。”花栀浅笑道。
绿衣也捧腹大笑,可一笑牵到了伤口,又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属下参加娘娘。”
就在两人打闹之际,一身玄衣装扮之人出现在花栀浅身前跪下道。
花栀浅愣愣的说了一句免礼,疑惑道:“你是何人?”
“回娘娘,”那人抱拳道,“属下楼无涯,奉皇上之名前来保护娘娘安全。”
花栀浅狐疑,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派人来保护?莫非皇上查到是谁要置自己于死地?今晚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花栀浅回过神来,正襟危坐道:“嗯,你下去吧。”
见楼无涯没有反应,花栀浅疑惑的看向他:“可还有其他事?”
“皇上说要寸步不离保护娘娘安全。”
花栀浅气道:“我更衣,我睡觉,就连出恭你也得跟着?”
楼无涯语塞,但是他从来只听皇上的命令。
“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楼听风?”
“娘娘怎知?”楼无涯面无表情的脸色终于有了其他说明。
“那夜还是听风救了我,你们兄弟俩差距可真大,当真是亲兄弟?”
楼无涯低头恭敬的站着,没有回答。
花栀浅觉得无趣,只道:“你应该叫楼无言才对。”
“谢娘娘赐名,可无涯两字是父亲所取,属下不敢随意更改,不然就是大不孝。”
花栀浅这下觉得这两人是兄弟,这伶牙俐齿的劲儿跟楼听风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楼无涯实在太冷。
皎洁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银色的清辉洒下来,让人寒冷可又温润。
楼无涯随意坐在屋顶,看着院中的花栀浅,花栀浅仍是那身纯白的亵衣亵裤雨过天青软烟罗装扮,在月光的挥洒下,宛若一位出尘的谪仙。
花栀浅似乎注意到楼无涯的目光,转身抬头笑望着楼无涯,楼无涯赶紧偏过头去,那笑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无涯,我也要到屋顶上,你赶快把我弄上去。”
楼无涯不动。
花栀浅眼珠转了转,笑道:“你不把我弄上去,我就爬上来,万一不小心摔断了胳膊腿之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花栀浅的威胁起到了作用,他起身飞到院中,足尖轻盈点地,说了一句得罪后,便把花栀浅弄到了自己刚刚所在的地方。他正要退下时,花栀浅拉住了他的衣袖。
“陪我坐着,不然我会掉下去。”
楼无涯只能认命的坐在花栀浅身边,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君臣有别,何况身边这个女子是皇上的女人。
“无涯,你父母怎么还不张罗你的婚事?而且听风也到了弱冠之年了。”
“父母去世多年,孑然一身未尝不好,娘娘说的对,听风的事是该考虑了。”
“可听风说长兄不娶当弟弟的又怎能娶?况且长兄如父,听风也很尊敬你这个哥哥,所以他断不会在你之前娶妻。”
楼无涯沉默。
花栀浅似乎觉得他有难言之隐,莫非是不能人道,随即用怪异又怜悯的眼光看着楼无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楼无涯收到那“来者不善”的目光道:“娘娘,你想多了。”
花栀浅笑道:“那你就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想娶妻?今晚没有主仆,只有宫女小花和无涯。”
楼无涯被花栀浅的笑容感染,终于露出笑意问道:“娘娘是真心爱皇上吗?”
花栀浅的笑意瞬间凝固,清澈的眸子染上淡淡的哀伤。
“娘娘既然无可奉告,那属下也是一样的答案。天色不早了,属下送娘娘下去。”
花栀浅摇头道:“我们真心又何用,从来都是帝王无心。”
楼无涯重又坐到刚刚的位子,他轻声道:“那年,家乡发了水灾,父母便去了,我带着听风一路乞讨来到京城,看见一家武馆招学徒,我和听风便去了,武馆的日子并不好过,但能勉强糊口对当时的我们已经算天大的恩赐。”
“你怎么遇见皇上的?”
“我们在武馆生活了四年,那晚是乞巧节,很热闹,但是武馆有明令,辰时过半必须熄灯歇息。我那晚睡不着,就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刚走到巷口时,便看见一群人围着一名少年,那少年武功不俗,但是那群人都是成年人。我设法救下了他。”
“那个少年就是皇上?”
“我一开始只当他是哪家公子哥儿,更何况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并未想过其他。当后来行云突然出现在武馆,说她家公子要见我,我还在疑惑是谁,后来才知道他是当今太子。他让我去太子府当差,保护太子府上下平安,半年后,我把听风弄出了武馆,专门把他送到书院读书。”
“然后呢?这些跟你不娶妻有关系吗?”
楼无涯的眼神忽然变得黯淡,缓缓道:“后来我被调到太子身边,专门保护太子的安全,太子见我有学武的资质,空闲之余,便相互切磋,而行云的功夫也是太子教出来的。有时太子忙于政事,而我和行云两人经常在一起练武,久而久之我发现我爱上了她,我向她表白心意,我知道她对我也是有感觉的,但是她一直拒绝我,后来我才知道行云的身份。”
花栀浅睁大眼睛,十分震惊。
“再等几年,我恩准行云出宫,这样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楼无涯苦笑:“行云不是宫女,皇上乳娘说行云是皇上生母从宫外买来的,说宫里的宫女都是一个样,不能照顾好皇上,而行云一直在宫外长大,待适龄之年后,皇上的乳娘才让行云进宫。”
“所以你来这里不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而是为了行云?”楼无涯不答,但花栀浅从他脸色也知道是这样,又问道:“他知道你俩的事吗?”
“他自然知道,我也曾求过他,可他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花栀浅不明白,这么多年,凤黎墨都没有让行云成为妃子,只能证明凤黎墨对行云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可为什么不让他俩在一起。
楼无涯默然,他也不知道。
“这人太霸道了,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这样啊!我要去教训他!”
“主子,”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里的,“不怪皇上,是奴婢不愿意。”
花栀浅转头看向楼无涯,楼无涯仍是波澜不惊,仿佛刚刚的情圣不是他。
“皇上对奴婢的恩情,奴婢唯有当牛做马才能报答,奴婢早已经不想儿女情长了。主子莫怪皇上,皇上也曾说过此事,是奴婢拒绝了,奴婢此生不嫁。”
花栀浅着急的站起身来,这俩人眼里都是有对方的,一个终身不娶,一个终身不嫁,这已经说明这俩人就应该在一起。
待花栀浅正要开口劝时楼无涯已经把花栀浅安全送到院里。
“夜深了,早点休息,属下告退了。”说罢,楼无涯转身离去时深深看了一眼行云。
花栀浅觉得剧本不应该这样,应该是两人旁若无人紧紧相拥,互诉衷肠,最后请的皇上下圣旨让他俩在一起,若皇上不肯,从此相依为命,仗剑江湖,锄强扶弱,做一对神仙似的鸳鸯,若某日厌倦江湖纷争,寻一处田园,男耕女织,儿女承欢膝下。
花栀浅看了楼无涯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此时弱不禁风的行云,气的转身回房。
见花栀浅走后,行云才露出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