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站在永成伯府的院墙外的大树上，现在已经子时将过，周源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他是在等自己吗？

    想着一早就出发，程雅还是决定来一趟，装着事心里不踏实，毕竟远行不知归期，总要知会他一声。

    站在周源门前，程雅心中忐忑，抬起手刚要敲门，门开了，周源站在门里笑看着她，“你来了，快进来。”

    桌上放了点心热茶，他果然在等自己，程雅心中熨帖。

    灯光下，周源脸色苍白，程雅心中一沉，伸手抚上他的脸庞问道:“你脸色不好，可是病了？”

    周源握住抚在脸上的手摇头笑道:“我没事，这几日没休息好。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的点心，尝尝吧，这是我新学的玫瑰花饼。庄子里有几株玫瑰花开的正好，我便照着书上看来的方子试做了几次，周桃儿倒是挺喜欢的。”

    玫瑰花饼馨香浓郁，外皮酥脆，馅如胭脂，唇齿留香。

    程雅安静的吃着点心，没有说话，周源安静的看着程雅吃着点心，不时为她添点热茶。

    其实程雅并不饿，也没有多少吃东西的食欲，可周源的心意不能浪费，程雅拿起了第五块，周源伸手从她抢下玫瑰花饼放回盘子，“既然不想吃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看着突然空空的手指，程雅唯恐他再多想，赶紧找补道:“你别多想，我就是今晚吃的多些，不大饿，一会儿我走的时候你给我包上，我带回去吃。”

    看着用心找补的程雅，周源心里闷痛，他们之间需要如此小心的说话吗？

    周源站起身走到程雅跟蹲下，双手握住程雅的胳膊道:“之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小心眼乱发脾气，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之后我一直很后悔，想找你道歉，可我现在还在孝期，不适合登门，所以才找了你大哥。程雅你原谅我好不好？”

    程雅也觉得心痛，她没想到他们交心之后会出现他们自相识以来最大问题，看着周源道:“你我都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你心底还是介意之前的事对吗？你介意云谦，介意我在公主府的生活，对吗？”

    周源想要辩解，程雅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接着说道:“周源，你要明白，过去的也是我的人生，这一切都真真实实的发生过，我无法改变，亦无法辩解，你若是心底存有一丝勉强，那么，我宁愿将现在所有的一切封存在记忆中，也不想随时担心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因为过去再起争执，或者决裂。”

    听了这些话，周源痛苦的伏在程雅膝盖上，他的声音带着哽咽，“道理我都明白，我也以为自己不会介意，我只想跟你天长地久，可是那天之后我才知道，我只是将所有的介意压在心底，其实我很介意，我介意你曾经心属别人，介意你对我长久的欺瞒，可是程雅，我更怕我在你心里的分量没有那么重，才整日惶惶。”

    其实程雅是明白周源的不安的，毕竟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日子。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才能让你相信我对你的在意并不比你的少，才能让你不再介意过去？周源，我没有同你讲过吧，其实上一世我也是被父母卖掉的，我被卖进护卫营，接受最残酷的训练，我是踩着同伴的尸体走出训练营的。从小到大，我最渴望的便是感情，亲情，友情，还有爱情，为了这些，我可以付出一切，甚至飞蛾扑火。可是周源，即便我这么说，你也不能完全相信，对吗？”

    程雅心中滞痛，果然还是求而不得吗！看来今夜是真正的告别了。自怀中掏出那根竹枝簪子，程雅细细的摩挲一会儿，放到桌上。

    程雅起身，扶起周源笑看着他，眼中有水光闪烁，她扫视了一眼屋子，来了不过几趟，竟觉得有些不舍，她觉得嗓子如同堵了沙砾，开口说话便如同刀割一般，“周源，既然过不了心底那一关，我们便到此为止吧！”

    说完这话，程雅便往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手腕被人拽住，周源的脸上带着痛心的冷笑，“程雅，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把到此为止说的这么轻松，这就是你的在意，在意到随时可以说结束！我不同意，我不会同你到此为止的，我要与你天长地久，一生一世！”

    周源的眼中恨意渐生，他的声音逐渐变得狠厉，“小时候，母亲因为父亲放弃我，乳母因为自己的儿子放弃我，虐待我，为什么你们都有理由放弃我，都可以那么轻易的放弃我！程雅，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心里有多在意你，就有多恨你。”

    看着周源赤红的眼睛，程雅心中一惊，她已经好几次看到周源眼中的恨意了，原来，他竟有那么深的心结。

    想起程霈曾跟她说过的周源的幼年生活，程雅方才了然，周源的心里一直是有恨意的吧！

    怪不得，他一直没有安全感，他平日里越是小心翼翼的维护，心底那层包裹着恨意的壳子就越薄弱，如今便到了他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了。

    不能让那恨意控制周源的心性，必须压制下去，程雅向前一步紧紧抱住周源道:“周源，你冷静一下，清醒一下，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周源似是听不到程雅的话，他用力扯着程雅的胳膊，看着程雅的目光充满恨意。

    程雅焦急心疼，牵动旧伤，喉咙腥甜，一口鲜血喷出，只觉胸口如撕扯般的疼痛，几乎站立不住。

    周源被眼前大片的红色刺激，猛然清醒过来，他扶住软倒在一侧的程雅，将她抱到榻上，看着程雅满脸的痛苦忍耐，着急的往外跑。

    周四就在垂花门外边，听着屋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心中着急，公子这几日没笑过一次，在庄子里做了三天的玫瑰花饼。今日带着新鲜玫瑰花回了伯府，兴致勃勃的做了半天玫瑰花饼，原本以为今天这两人和好，却没想到吵的更厉害了。

    周四正仰头对着天发愁，就听到周源焦急的声音，“周四，去叫曾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