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只带几件衣物路上换洗即可,此番下江南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一应用度到了那里再添置吧,”
“老爷,您别只顾着办案,也要多注意休息,”
“夫人放心,我不在府里的时日,夫人就要多多操劳了,最主要是绎儿,这孩子太过淘气,你要多加管教才是,”
“老爷,要我说,您对咱们的绎儿是太过严厉了,绎儿活泼又聪明, 谦逊又懂礼节,至于淘气嘛,他才八岁,老爷不该束缚他才是,”
陆庭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男儿若想成大事,必定要从小磨炼心志,绎儿勤奋好学,习文练武,样样皆通,只是夫人莫只顾宠着他就是,”
“知道了,老爷,”陆夫人看了陆庭一眼,嫣然一笑,手上整理着衣物丝毫不怠慢,边又说道,“夏府的少夫人请人传来话,明日要带着小女儿过府来玩,”
“此事夫人便不用知会与我罢,”陆庭笑道,“夫人远嫁与我,日夜操劳府中事宜,辛苦自不必说,如今夫人与夏府的少夫人交好,时常走动,也能排遣一下寂寞,我岂能不懂?”
“老爷,看您说的,自我嫁到陆府,老爷待我如何,我自是明白,何曾感到寂寞过?只是,我与夏家少夫人同生在南方,现下又同嫁到京城,相识之后,情投意合,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陆庭起身抱住陆夫人,低声道,“如夫人所说,似乎那夏家夫人比我还要贴心,”
陆夫人伸手轻轻捶了一下陆庭,嗔道,“老爷难不成还要吃一个小女子的醋?”
陆庭刚要低了头亲吻,便听见房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伴着敲门声,陆绎清亮的声音传进来,“爹爹,娘亲,绎儿来拜见,”
陆庭小声咕哝了一句,“这个小兔崽子,真不看时候,”
陆夫人“噗嗤”一声就乐了,“老爷说话如此粗鲁,还真少见,”说着离开陆庭的怀抱,说了声,“绎儿,进来吧,”
八岁的陆绎,肤色白晳,眉清目秀,是男孩儿中少见的俊秀灵透模样。
“咦?爹爹是要出行吗?”
陆庭“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刚刚的窘态,严肃着一张脸说道,“绎儿,为父此行江南,时日颇长,你在家莫只顾着玩,莫要荒了学业,你是男儿,要懂事,要学会照顾你的母亲,还有……”
陆绎轻轻嘟着小嘴,低下头,认真聆听父亲的教诲。
“好了,老爷,您每次出行都要这样细细叮嘱,绎儿做得很好,您就莫要挂记了,老爷此行定要保重身体,我和绎儿等老爷回来,”
陆庭深情地看了一眼陆夫人,又瞥了一眼陆绎,说道,“好,那我便出发了,”说罢转身离去。
陆夫人送到门口,再转身时,陆绎已经跳到床上,打起滚来。
“绎儿,”陆夫人嗔怪着叫道,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笑道,“小心父亲杀你一个回马枪,”
陆绎一听,瞪大了眼睛,突地就乖了起来,爬到床沿,穿好了鞋,端端正正坐着,脖子使劲抻着向外听着动静。陆夫人瞧着自家儿子这副模样,心下觉得甚是好玩,便不理他,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陆绎觉得父亲一定不会回来了,两条腿用劲儿一蹬,甩掉两只鞋子,一边喊叫着一边骨碌到床上,“娘亲的床好软啊,我今晚要陪着娘亲一起睡,可好?”
陆夫人心软,但想起陆庭的话,也该狠下心来了,便说道,“绎儿都是大孩子了,莫跟娘亲耍赖,”
陆绎抱住娘亲的一条胳膊摇晃着,“娘~平时爹爹在府里,总是板着一张脸,绎儿怕得很,现下爹爹出府要很多时日才回来,娘亲就宠绎儿一些吧,”
陆夫人笑道,“绎儿,娘正要和你说一件事,”
陆绎蹭到娘亲怀里,乖巧地说道,“娘亲请说,绎儿听着呢,”
“明日夏家的少夫人要带着她的小女儿来咱们府里玩,这位夏家的少夫人与娘亲交好,你该叫她一声林姨才是,她的小女儿年方三岁,听说机灵得很,明日你要陪妹妹一起玩,可好?”
“娘亲,爹爹说了,绎儿不能随意接触女孩子,”
“这是不同的,来的是妹妹,不是别的女孩子,”
“那……好吧,可是明日绎儿要读书,还要练功夫,怕是不能时时陪着娘亲说的这位妹妹,”
“绎儿尽管做自己的事,做好了再来陪妹妹一起玩,可好?”
“好!”
第二日晨间,陆绎按照父亲教过的,先是打坐练习心法,又练了一套拳法和一套刀法,才洗漱换衣去了书房,仆人将午膳送至书房,陆绎吃罢午膳,又读了一会儿书方才出来,闭上双眼,伸开双臂抻了几下,只觉得神清气爽,口中念道,“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
“小哥哥,你在说什么?”
陆绎听得一声稚嫩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站着一个小女孩儿,一身粉嫩的衣裙,愈发衬得皮肤雪白细腻,一双大大的眼睛格外有神,便问道,“你可是夏府来的妹妹?”
“是啊,就是我,是娘亲带我来的,娘亲在和那位美美的阿姨说话,我就自己溜出来玩了,”小女孩说话很灵透,边说边笑,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陆绎突然心生欢喜,上前拉了小姑娘的手,“妹妹,喜欢玩什么,哥哥陪着你,”
“好啊,我们玩摔泥巴可好?”
陆绎稍稍一愣,随即笑着应道,“好,”
两个孩子从厨房舀了水来,蹲在墙边和着稀泥。
“妹妹,你怎么会喜欢玩这个?”
“嘘~”小姑娘回头看了几眼,悄悄冲陆绎说道,“保密哦,娘亲不许我玩的,可我偏就喜欢,祖父是支持我的,祖父总是偷偷陪我玩,嘻嘻……哥哥,你瞧,”说着站起身,将手里的泥巴用劲摔下去,“叭”地一声,泥巴中间摔开一朵花儿,“真好玩,哈哈,真好玩,”小姑娘拍着小手跳着小脚乐。
陆绎也将手里的泥巴摔下去,“瞧我的,比妹妹摔得如何?”
“哼!不如我的好,”小姑娘边说边弯腰抓了一把泥巴,又用劲儿摔下去,两个孩子你一个我一个,摔得起劲儿,不时哈哈大笑,弄得全身上下都是泥巴也浑然不觉。
“妹妹,累不累?歇一会儿吧,我带你去洗洗,”
“不要,还没玩够,”
“那你饿不饿?”
“嗯~~~”小姑娘嘴里嘟囊着,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咧开小嘴嘻嘻笑,“饿了,”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陆绎伸出一只小黑手牵了另一只小黑手,蹦蹦跳跳朝后厨跑去。
“乖,来,哥哥给你洗洗手,”陆绎撸起袖子,仔仔细细给小姑娘洗了手,又将自己也洗干净了。
忠伯一直在留意着两个孩子。在陆府,恐怕除了老爷,夫人,便是这位忠伯最宠着陆绎了,但凡能护得住的,不管陆绎多淘气,忠伯绝不会让老爷知道。
此时,忠伯端了瓜果糕点放到两个孩子面前,“公子,小姐,你们慢慢吃,还想吃什么,再跟忠伯说,”
小姑娘嘴甜得很,“伯伯好,我还想吃糖葫芦,”
“好,忠伯这就叫人去买了来,”
小姑娘欢快地很,用小手拈着糕点一块接一块送进嘴里,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陆绎瞧见,笑了,拿了手帕去擦小姑娘的嘴角,“妹妹,慢些吃,来,喝一些水,”
“以后我还能来和你玩吗?”
“嗯,要是你能来,我便陪着妹妹,你想玩什么都行,”
“下次我们玩钻洞洞,好不好?”
“好,”陆绎觉得这个小姑娘甚是好玩,不禁多看了几眼。
“公子,小姐,糖葫芦买回来了,”忠伯笑呵呵地递过来,一人一根,“这个呀太甜了,吃多了怕会闹牙疼,就每人一根可好?”
“谢谢伯伯!”小姑娘高兴地接过来。
“小姐,刚刚忠伯过来时,夫人说夏夫人要回府了,正在找小姐呢,”
“啊,娘亲在找我?我可不能让娘亲着急,我要回去啦,”小姑娘蹭下凳子,手里握着糖葫芦,撒开小脚丫就跑,跑了一半,突然回头,喊道,“哥哥,钻洞洞,说话要算话哦,等我!”
陆绎突然觉得有些不舍,直直地看着小姑娘跑没了身影,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看糖葫芦,又牵起嘴角,笑了笑。
陆绎一路急驰赶到杭州城,眼见着心爱的姑娘头发散乱,浑身是血,一时情急,挥舞着剑便杀了过来,待到近前,知晓袁今夏并没受伤,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陆绎昏昏沉沉睡了三天三夜,梦里,他见到一个着粉嫩衣裙的小姑娘,一只手高高举着糖葫芦,冲他喊着什么,那只粉色的小小身影便离他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