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夏看着陆绎，“大人，您……” 只说了三个字便停下了，见陆绎也看向她，赶紧将眼神移开。

    “想说什么？”

    袁今夏嘟了嘟嘴，又转头看向陆绎，“我发觉大人变了，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变了？”

    “就……比如现在，大人笑起来很温暖，”

    陆绎笑意加深，心道，“只因为面对的是你，你可知？”又想到那日岑福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很多年未曾见过大人笑了，陆绎当时并不觉得怎样，现在经袁今夏这么一说，那日踢岑福那脚重了些。

    陆绎想逗一逗小丫头，便说道，“我可是记得，有人口口声声叫我陆阎王，”

    袁今夏“腾~”地站起来，“哎呀大人，此话差矣，谁敢那么叫，我第一个便不答应，”见陆绎一脸促狭地看着他，“嘿，那个，大人，您别这么看着我，我有点发毛，嘿，嘿嘿，那个不是，以前不了解大人嘛，”袁今夏瞟了陆绎一眼，赶紧又将眼神挪开，小声嘟囔道，“再说，您以前就是那样嘛，”

    “你说什么？”

    “我是说，那些贪官污吏都是小鬼，就得大人您这样的阎王才能震住他们，大人，您真是了不起！”袁今夏伸出拇指，一脸谄媚的笑看着陆绎。

    陆绎哭笑不得，“算了，坐下吧，”

    “大人，在阆苑，还有泡汤浴时，卑职都曾出言不逊，还自不量力跟大人说了那许多，大人都未曾责怪过卑职，反而在危急时刻都是大人赶来相救，卑职真的感激不尽呢，这是真心话，”

    “出言不逊？自不量力？那你倒是说说，哪句是假话？”

    袁今夏立时举起手来，“没有假话，一句都没有，卑职敢对天发誓，”

    陆绎抿嘴笑了，心道，“原来都是她的真心话，她不再排斥我，这倒是好事，”

    袁今夏探头去瞧陆绎，见陆绎脸上神情似是很愉悦，胆子便大了起来，“大人，其实吧，有时候吧，那个……”

    陆绎柔声道，“想说什么就说，”

    “咳，咳，”袁今夏清了两下嗓子，将身子坐直了些，“大人，您刚才管束卑职，卑职知道大人是为我好，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像大人想像的那样，”

    陆绎纳闷，不知小丫头又想到了什么，便疑惑地看着她。

    “大人，说好了，您先不许生气，”

    “好，”

    “那潇湘阁呢，是烟花之地，可那里的人并非都是不良之人，就拿红豆姐姐来说，自从我认得她，她时常悄悄给我线索，替我打掩护，助我破案，有时还会教我弹琴和唱一些小曲什么的，她原本也非风尘女子，不过是生活所迫才沦落烟花，”

    陆绎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地道，“就为了替她说几句好话？”

    袁今夏“嗯嗯嗯~”一连串地点头。

    “她与我又何干？”

    “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那卑职是您的属下，助您破案是卑职的第一职责，红豆姐姐帮我那就是帮大人喽，”

    “这里是扬州，并非京城，”

    袁今夏呼出一口气，小嘴噘得老高，“也是，回了京城，我不过是六扇门的一个小小捕快，哪里还见得着大人？更莫说助大人破案了，” 手里的肉放在嘴里狠狠咬下来一口，嚼了几下，突然觉得不香了，一双大眼睛失神地看着火堆。

    陆绎见状，暗自发笑，“怎么？回到京城，若是有需要，是不是还要我派人用八抬大轿去请袁捕快啊？”

    袁今夏一听，立刻咧开小嘴笑了，“不用，大人，卑职愿意协助大人一二，您不嫌弃就好，”

    陆绎看着小姑娘，笑意越来越深。

    “那个大人，卑职还有个小问题，”

    “说，”

    袁今夏欠起身，往陆绎身前挪了挪，扬起一只手摆了摆，说道，“这夜色之中，往上看这都伸手不见五指的，大人是如何做到精准地射落飞禽的呢？”

    陆绎故意问道，“你想学啊？”

    袁今夏忙不迭地点头。

    “那看你要用什么来换了？”

    “换？”袁今夏想都没想，将手伸了出去，那手里捏着啃了一半的鸟腿，“大人，这个，”

    陆绎险些笑出声来，“这丫头机灵的时候蛮机灵，偶尔懵一下还挺可爱，”将眼神盯在小姑娘脸上，笑意渐渐加深，“她将自己咬过了的东西给我，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这没有心机的样子倒是让人有些担心，”

    袁今夏见陆绎不说话，看了看手中的半个鸟腿，“嘿嘿~”傻笑了两声，将手缩了回来，“那我给大人唱个小曲儿解解闷吧，”不待陆绎应声，便站了起来，摆了一个姿势。

    陆绎抬眼看去，见小姑娘有模有样，也不知要唱什么。

    袁今夏斜眼看了陆绎一下，“大人，我要唱了？”

    陆绎笑着点点头。

    “傻俊角 ，我的哥，和块黄泥捏咱两个 。”

    陆绎刚听得一句，便将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捏一个儿 你，捏一个儿我 ，捏得来一似活托 ；捏得来同床歇卧 。”

    陆绎脸上微微发热，笑容有些不自在起来，“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抬眼看去，见袁今夏身段曼妙，边唱边舞，脸上笑意盈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依旧清澈无比，心道，“这个傻丫头，”

    陆绎刚想到这里，袁今夏便将目光转向他，继续唱道，“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有妹妹，妹妹身上有哥哥 。”

    陆绎内心有些沸腾，可面对这样一个傻憨憨的丫头，他又无可奈何，只能强忍着，将头低下，避开袁今夏的目光，心里却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连带着控制不住地笑了。

    袁今夏唱罢，复又蹲下来，又往陆绎跟前凑了凑，“大人，怎么样？好听吧？这可是红豆姐姐教我唱的，她说这是小孩子过家家时唱的，”

    陆绎心道，“果然不所出料，这个小傻丫头，”见袁今夏离自己越发地靠近，身上的气息依稀可闻，陆绎一时之间有些心猿意马，握紧了拳头，身子侧了侧，赶紧调了丹田气，将内心的翻腾压了一压。

    “大人怎么不说话？您看我唱也唱了，满不满意地您给个话儿？是不是可以教我了呀？”

    陆绎怕自己控制不住，强自又压了压，说道，“再说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说罢也不待袁今夏反应，用一只手托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袁今夏委委屈屈地道，“大人说话不算话，”

    陆绎听得越发心动，内心的翻腾已然快控制不住，只得闭了听觉，假装睡着。

    恰在此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个人影一闪，转瞬间又不见了。

    袁今夏眨巴着大眼睛，小口咬着手中的肉，慢腾腾地嚼着，眼前全是刚刚陆绎握着自己手时的情景。

    袁今夏转头看向陆绎，“大人睡着的时候，真好看，这长长的睫毛，好像比女孩子的都好看，”不自觉地伸了手想去碰一碰，伸到半空，突然意识到什么，“倏地”缩了回来，“袁今夏呀袁今夏，你在想什么？这可是大人，岂是你能肖想的？”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肉，将骨头扔掉，慢腾腾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也不知何时，眼皮支撑不住，便也睡了过去。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陆绎睁开眼睛，见小姑娘头伏在膝盖上就睡着了，便轻轻站起来，添了些干树枝，将火引得更旺一些。火苗发出“噼哩叭啦~”一阵响，小姑娘头晃了晃，身子摇了摇，就要倒下去。陆绎忙跃到近前，一手轻轻扶住，慢慢坐下来，将小姑娘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肩上。

    天光大亮之时，陆绎觉察到小姑娘动了动，赶紧将眼睛也闭上了。

    袁今夏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伏在陆绎腿上，吓得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陆绎睁开眼睛，问了句，“醒了？”假装得无事一般，站起来，掸了掸身上。

    “大，大人，卑职，卑职睡着了，一时不察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陆绎不经意地问道，“哪就冒犯了？”

    袁今夏指着陆绎的双腿，又缩回了手，“卑职实在是……”

    “袁捕快是说这口水吗？回去记得把这件衣服洗干净了，”

    “是是是，”袁今夏一连声地应着，突然“啊？”了一声，“大人说什么？”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陆绎忍不住笑，将头转向一边。

    袁今夏自是看到了，嘟囔道，“大人又欺负人，”

    “有发牢骚的功夫，还是找找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