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回到驿馆,岑福迎上去,见陆绎似闷闷不乐,便知道这一定是又去了小河边,便默默在身后跟着。
陆绎坐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岑福,今日可有人找过我?”
“大人,不曾有过,”
陆绎脸上的神情更显失落了。
岑福见状,突然想到什么,忙又说道,“清晨大人出去后,卑职曾在院中碰到袁捕快,她倒是问了大人何时回来,”
“哦?她可说了什么事?”
岑福摇了摇头,“卑职说大人午时回来,袁捕快似乎很开心,说了句什么刚刚好,便离开了,”
陆绎听完,略思忖了下,说道,“知道了,”起身便向外走。
走到门口,停了脚步,“你不必跟着,”
岑福应了声,“是,”,心道,“也不知何时会有圣旨传来,大人只要一闲下来,便会思念老夫人,唉!”
陆绎信步走来,正听到袁今夏说到“我才不嫁那个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呢,”心里一沉,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冷冷地问道,“是谁要嫁给书呆子啊?”
袁今夏扭头见是陆绎,忙走了两步迎上去,“大人您回来了?我正想去请您呢,”
陆绎看了看袁今夏,又看了看桌上摆放的菜和碗筷,最后才转头看向杨岳。
杨岳见陆绎黑着一张脸,忙说,“你们聊,我去做菜,”
“大人,卑职今日要请大人吃饭,大人您快坐,”
陆绎坐下来,声音依旧冷冷地,“为何要请我吃饭啊?是打算辞了这捕快差事,觉得终于解脱了,是吗?”
袁今夏一愣,随即笑道,“大人误会卑职了,卑职何时说过要辞去这捕快差事了?”
“袁捕快最近喜事连连,这一会儿是少帮主夫人,一会儿又要嫁书香门第,怎还会有心思花在这捕快的差事上?”
“哎呀大人~哪有的事儿啊?”袁今夏忙辩解道,“昨日都跟大人说了,谢宵那就是胡闹,大人也知道,谢宵与上官姐姐那可是有婚约的,再说了,我在京城,他在扬州,离这么远,我娘也不会同意我嫁这么远的,”
“这么说,你是有碍于他有婚约,也是顾及你娘,所以你才没有答应?”
“不是不是,大人,我和谢宵就是朋友,哥们儿,”
“那是你不想嫁了?”
“那是自然,若不是我娘日日相催,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嫁人,更何况要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陆绎听到最后这句,心里稍稍舒坦一些,脸色缓和了一些,但随即眼神落在了桌上那封书信上,霎时脸又黑了下来。
袁今夏眼尖,急忙将信收了起来,揉巴几下揣进怀里,“大人,这都是小事儿,小事儿,”
“小事儿?”陆绎冷冷地瞥了一眼袁今夏,“袁捕快视婚姻大事如儿戏?”
“是这样的,大人,”袁今夏咽了一口唾沫,解释道,“我娘呢,就是希望我将来过得好,所以总想给我寻个好人家早早嫁了,虽说这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袁今夏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低了头,似心有不甘的样子。
陆绎见状,问道,“怎么了?”
袁今夏咬着嘴唇,抬起头说道,“我虽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但我也不会随意将自己嫁出去,要嫁就嫁自己喜欢的人,否则宁可孤独终老,”
陆绎听罢,深深看了一眼,脸上有了些许笑意,此时方才仔细看桌上菜品,指着那道清炒白菜问道,“你就请我吃这些呀?”
“大人,您别小瞧了这菜,这道菜可好吃呢,我平日里就着它能吃三碗白米饭呢,还有这个汤,”袁今夏说着伸手取了碗,盛了一碗汤放在陆绎面前,“大人尝尝,这汤里放了香菇、平菇、猴头菇、还有木耳,您闻闻,一股浓浓的菌香,可好喝了呢,”
正说着,杨岳端着托盘又上了几道菜,皆是素菜,还有一盘春饼,“陆大人慢用,”杨岳客气了一句,看了一眼袁今夏,袁今夏偷偷挑了挑拇指,杨岳笑了一下,转身便走了。
陆绎扫了一眼,无奈地笑了一下,“都是素菜?”
“大人可能不知,卑职为了请大人吃这顿饭,特意看了黄历,黄历上说今日宜斋戒,还有十万功德呢,”
陆绎心知肚明,便故意问道,“怎么?袁捕快是觉得我平日里杀孽太重?”
“不是不是,大人怎么这样想呢,大人最能体恤下属了,大人也一向秉公执法,”袁今夏弯了腰,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根油滚萝卜条放进陆绎碗里,“大人只管吃就是了,都是卑职的一片心意,您尝尝,这可是大杨的拿手好菜,”
陆绎拿起筷子夹了萝卜条放进嘴里细细嚼了,眉毛微微皱了下。
袁今夏见状,忙问道,“怎么样,大人,好吃吧?”
“这萝卜是猪油炒的吧?”
“是啊,猪油炒的香,”
“不是说今日宜斋戒吗?还有十万功德呢,”
“哎呀,大人您想那么多,您又不缺,”
陆绎皱了眉,刚想说话,袁今夏自知说漏了嘴,用词也稍有不敬,忙又说道,“大人,您平日里公务繁忙,这公事再多,也要顾及身子不是?卑职的能耐不多,但却是诚心诚意的请大人吃这顿饭,”
陆绎笑了一下,“那还要多谢袁捕快了,”
“大人不必客气,大人开心最好,”
“坐下一起吃,”
“啊?”袁今夏一愣,忙摆手道,“不不不,卑职身份低微,大人您吃好喝好,卑职就在一边伺候就好了,”
“坐下,这是命令,”
袁今夏只好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呀?”
袁今夏见陆绎问到了,便又站了起来,正色道,“大人,卑职幼时与家人失散,一心想找到亲生父母,卑职知道锦衣卫神通广大,暗探遍布天下,若想寻个人易如反掌,今日请大人吃这顿饭,也是正式向大人求助,还望大人顾念卑职思念亲人之苦,帮助卑职寻得亲生父母,”说罢深施一礼,久久没有起身。
陆绎听罢,一时之间又挑起了心绪,脑海中闪现出当年母亲被刺的情景,心猛地揪痛了一下,人便也失了神。
袁今夏见陆绎迟迟未有回应,抬眼看了看,见陆绎似有失神,不知在想什么,便小声唤道,“大人?大人?”
陆绎听见,忙收了心绪,缓了一缓,说道,“我不出声,你就打算这样拜下去不起来吗?”
袁今夏忙笑道,“大人体恤卑职,卑职自然明白,卑职只是敬重大人,”
“好了,坐下吃饭吧,”
“大人,卑职给您卷一张春饼,在京城时,这春饼大杨常做,可好吃了呢,”
袁今夏刚将卷好的春饼放在陆绎面前,陆绎便闻到一股怪怪地味道,向后躲了一下,“什么味道怪怪的?”
袁今夏马上反应过来,“大人,是这个浒苔的味道吗?”说着端了盛浒苔的盘子递到陆绎面前。
陆绎闻了闻,“就是这味道,”
袁今夏将盘子放在离陆绎最远的地方,说道,“大人,这就是您不懂行了,这浒苔啊可是春饼的点晴之笔,南方人在吃春饼时候都会放一些的,师父年轻的时候曾在福建呆过一些年,大杨又孝顺,所以平日里做菜都偏福建那边的口味,”
陆绎疑惑地问道,“杨捕头不是江西人吗?怎的会在福建呆那么多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大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您要吃好喝好,”
陆绎点了点头,拿了筷子,却只夹了些干豆付丝。
袁今夏见状,又问道,“大人,要不要喝些酒啊?”
“你还准备了酒啊?”
“是啊,有菜无酒哪成席嘛,卑职准备的酒,保管大人喜欢,”
“什么酒啊?”
“卑职去大人房里时曾瞥见那架上有两坛酒,今日大人出去后,卑职就取了一坛出来,掀开盖子一闻,哎哟,那个香啊,卑职便想着,此等好物,那自然是要孝敬大人的,”
陆绎一时之间有些无语,“袁捕快,请人吃饭就要拿出诚意来,这酒是我的,这食材是官驿的,这菜是大杨做的,请问你的诚意在哪里?”
“大人,这菜是我做的,还有这汤,还有这些菜,都是我洗的,大杨就是赶上了,帮把手嘛,再说了,您这春饼,还是我卷的呢,”
陆绎看着小丫头一脸娇憨的模样,忍住笑,说道,“行,算是吧,”
“大人您稍等,我去温酒,”
“慢着,那果酒最是醇香清烈,不宜温热,要用琉璃杯喝才好,”
“卑职上哪里给您找琉璃杯啊?大人就……”
陆绎一听,作势起身,“没有啊?那不喝了,菜也不吃了,”
“等等等,大人,您坐,卑职这就给您找琉璃杯去,”袁今夏一溜小跑,心道,“这高官子弟确实难伺候,喝个酒还这样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