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收了剑,冷冷地道,“那就长话短说,”
丐叔有些颓丧地坐下来,眼神有些迷离,似是陷入了回忆当中,过了片刻才说道,“我师从药王谷,入师门后便对制毒情有独钟,我有一个小师妹,她不仅医术高超且擅长解毒,我们曾有过约定,若我制的毒她解不了,那她就要……”丐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这个不重要,你们不听也罢,”
“学成出师后,因着小师妹在这世上并无亲人,因而便寻了一处偏僻静雅之地居住,那漫山遍野都是枫树,是在扬州府与镇江府交界处,我便称它为枫林坳,安顿好小师妹后,我便想着也寻一处僻静之地,一心想完成与小师妹的那个约定。偶然的一个机会,我发现那上山的藤梯,到得山上,发现到处都是蓝玉簪龙胆花,”
袁今夏禁不住问了一句,“蓝玉簪龙胆花?”
“对,这是它的本名,龙胆村的名字便也由此花而来,这蓝玉簪龙胆花本身无毒,可若提炼出来它的汗液精华,再配以其它毒物,那便是剧毒,我当时就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我便收集了许多蓝玉簪龙胆花、还有伏毛铁棒锤、芹叶铁线莲、狼毒、钩吻,日日潜心钻研,终于让我制出来了,我便取了此花的蓝玉簪命名,”
丐叔说到这里,眼里突然放出了光,但随即暗淡下去,“我正准备捉一些活物来试验其成效,却没想到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那带头的就是海盗头子毛海峰,不知他从哪里得知我会制毒,寻到我的住处,强迫我帮他们做事,我自然不肯,他们人多势众,我敌不过,便想带着制出来的毒逃走,”
“然后呢?他们便抓住了你?”
丐叔点了点头,“他们穷追不舍,打斗中,药瓶不慎打破,那药水便喷在了对方一个人身上,霎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人竟然像发了疯一般,谁也不认得了,且力大无比,他发疯一般攻击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他们自己人,但凡被他抓伤之人,都变成了他的模样,毛海峰见状,便命人开弓放箭射杀了那几人,又将我带到这井下软禁起来,”
“啊,我知道了,叔,他们抓了你,是想让你为他们制毒,原本你并不知道你所制之毒到底有何功效,经此一事,发现此毒能令人丧失常人的本性,变得力大无穷,且六亲不认,这样他们就能成为攻击人的武器,那些发狂的村民便是中了你制的毒,对吧?”
丐叔点点头,一拳砸在地上,“我真是作孽啊,这谁能想到?原本我制毒从未想过要加害于人,可竟然被……唉!”
陆绎眼神犀利,盯着丐叔,“毛海峰看中的是正是这毒具有的传染性,对吧?”
丐叔看了陆绎一眼,“小子,你的判断一点没错,你们且随我来,”丐叔拖着脚链手链走到一处石壁旁边,伸手按了石壁上的一个凸起处,那石壁便打开了,丐叔径直走了进去。
陆绎和袁今夏跟了进去。
石洞内,四周燃着蜡烛,当中有一块大横石,横石上摆满了琉璃瓶,瓶中都是花花草草,长相各异,却都极为好看。袁今夏见状,觉得甚是奇怪,便走上前,一边说道,“天呐,这都是什么?”一边就要伸手去摸。
“丫头,别动,”丐叔出声阻止,“摸不得,那都是剧毒之物,”
袁今夏吓得慌忙缩回手,跑到陆绎身后,还一边拽了陆绎的袖子,“大人,不许摸,有毒,”
丐叔苦笑一声,“这便是这一年多来的成果,为了不祸害更多的人,我便谎称此毒的制作过程须历经三年,第一年,这毒能让人丧失心性,变得力大无比,第二年,可刀枪不入,第三年,才可人传人,”
袁今夏听到此突然明白刚才陆绎的质问,“叔,这毒如此厉害,若真的人可传人,那毛海峰将此毒用于我们守城守海的将士,那军队便要大乱,将士均无抵抗之力且会听从他们的调遣,那我们大明的边防岂非要落入倭寇之手?叔,您怎么这么糊涂啊?您这分明是在为虎作怅啊,”
丐叔羞愧得低了头,“我每日里都在想如何能破解此毒或者使毒性减轻,半年前,趁他们送饭之际,我将毒液泼在了其中一人身上,那人瞬间发狂,将他的同伴抓伤,索幸并未发生传染现象,我便知道我试验成功了,这正好验证了我之前的谎言,那帮倭寇便也没说什么,只要不发生人传人,我便觉得我这罪孽减轻了一些, ”
陆绎犀利的眼神半分未减,冷笑了一声。
袁今夏猜到陆绎心中所想,便说道,“叔,若我是你,我宁可自断而死,也绝不会替这些倭寇卖命,我们大人自然更不会受此威胁而做出对不起国家和百姓的事,不过,人生而不同,不能苛求谁都能如此,我也能理解您的做法,毕竟受人胁迫,”
丐叔长叹了一声,“她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我绝不能舍她而去,虽然她始终不肯……唉!”
袁今夏听罢,虽不能完全明白丐叔心中所想,倒也猜个大概,突然觉得丐叔甚是可怜,便抬了眼巴巴地瞧着陆绎。
陆绎依旧冷冷地道,“如今你打算如何做?”
“既是被你们撞破,我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我只求你们替我照顾……”
“哎,叔,”袁今夏打断丐叔的话,“我们可不会去替你照顾谁,自己的事要自己去做,如今这些害人的东西可再留不得了,您以后也莫再为他们办事,”
丐叔看了看陆绎,陆绎点了点头。
丐叔明白陆绎和袁今夏自是为了他好,即便他自己不动手,他二人也会将这些毁了,便说道,“好,便将这里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蓝玉簪,只是,这……”丐叔看了看锁着自己的脚链和手链,为难起来。
袁今夏便看向陆绎,“大人,丐叔也是受人胁迫,并非本意,且他所做所为也全然在想着如何将损失减到最轻,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人就帮帮他可好?”
陆绎看了袁今夏一眼,又冷冷地看了看丐叔。
袁今夏便拽了陆绎的袖子,轻轻晃了几下,低声道,“大人~您就……”
陆绎侧眼看了看袁今夏,轻声说道,“那还不躲开?”
袁今夏一听,开心地向后跑出一段距离。陆绎拔剑出鞘,只听“呛啷~”两声,丐叔手脚上的铁链皆断。
丐叔感激地看了一眼陆绎,回身取了酒壶,将酒尽数洒向那瓶瓶罐罐,又纵身跃起,取了两只蜡烛,顺手扔了上去。
丐叔扭头看向二人,“快走,”
三人跑出石洞,只听身后“噼哩啪啦”之声,那害人之物皆化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