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周大娘他们告辞要回城,苏桃也要回庵堂,顺便坐着周大娘他们雇来的马车一起回去。
地里的玉蜀黍有些已经有了黄叶子,眼看着过不了几日也该收玉蜀黍了。
她爹说,他在家收玉蜀黍用不到她,让她好好在庵堂学针线。
到了县城,天色已晚,周恒直接驾着马车把她送到了紫云庵后门。
这次是康兰儿过来帮她开的门。
周恒帮苏桃拿行李下来,康兰儿开门见送苏桃回来的竟是她邻家郎君,客客气气行了个万福。
周大娘坐在马车上,看到过来的是她邻家大姐儿,也跳下来马车。
拉着康兰儿,亲亲热热套近乎,让她多照顾着些苏桃。
康兰儿也亲亲热热的应了。
送走周大娘两人,康兰儿帮苏桃提着包袱走在前面,兴奋道:“你竟是隔壁大娘家的亲戚?”
苏桃淡笑,说了她家跟周家的关系。
苏桃这次拿过来了两包点心,还有一些家常的蔬菜。
一包拿给了静缘师太三人分。
另一包是好看又好吃的桃花酥,苏桃分给了静云和康兰儿她们几个小娘子,每人收到都高兴的不行。
临睡前,苏桃拿出她描画的文字给康兰儿看。
康兰儿拿着布条,脸色震惊,她望着明显还小娘子穿着的苏桃:“阿桃,你成亲了?”
苏桃无辜又羞臊红着脸说:“没有啊。”
康兰儿拿着棉布递到苏桃跟前,皱着眉头,问:“这是哪个浪荡子给你的?”
浪荡子?
苏桃不解,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能让康兰儿这样说。
“这上面是什么字?”
康兰儿干咳了两声,抿了抿嘴唇念道:“百年好合,赠吾妻阿桃。”
“咳咳咳……”苏桃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康兰儿帮她拍了拍后背,盯着她问:“谁给你的?”她甩了甩那布条,“鬼画符一样。”
“女子要么自强自立,要么求一份好姻缘。你可别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骗了,害你一辈子。”
康兰儿苦口婆心,劝诫小娘子不要误入了歧途。
苏桃感觉脸热热的。
她跟康兰儿一个房间住了那么久,就听她说这说那,她还没有跟康兰儿说过她的情况。
住了那么久,她知道康兰儿是个叽叽喳喳热心肠的,给她的感觉就跟周大娘差不多。
现如今又知道她是周大娘家的邻居,感觉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便告诉她说自己已经定亲了,来庵堂学针线,就是怕针线不好,到时候被人笑话。
康兰儿哈哈笑了两声,说她老古板。
“自己过得好就行,没有必要去讨好别人。”
苏桃觉得康兰儿说的好像有道理,她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她觉得康兰儿的脑子很奇特,她说的好多东西,好像很离经叛道,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很有道理。
“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学,为了养家糊口而学,倒是不用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学。”
“你看咱们县城的店铺里,要买什么买不到?外面的州府,京都,比咱们这里还要繁华,东西还要丰富,想要什么都能买得到。”
“最主要是要有钱。”
嗯,她知道了。
问题是她哪有什么钱,于是康兰儿的人生哲理听听便罢,她还是老老实实学她的针线。
紫云庵人少,斋堂里没有专门做饭师傅,平常都是静宁师太带着几个小娘子做。
小娘子是分工的一人一天,帮着静宁师太打下手。
有时候轮到苏桃,又凑巧要出去采买的时候,她总是会给静云买些糖果子回来。
于是在庵堂里你总能看到静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苏桃。
静缘师太只白天授课,晚上的时候也不建议她们在灯下做针线,说对眼睛不好。
但是苏桃时间有限,她总是晚上点上一盏油灯,做会儿子针线。
这几天到了晚上康兰儿总是偷偷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她要等着给康兰儿开门。
静云也不去睡觉坐在苏桃跟前吃枣子。
枣子还是上次她从家里带来的,没有带几个不够分,就自己留着了。
每次静云过来,她都要给她拿一个,她就乖乖地坐在她跟前吃。
苏桃看了一眼屋里的滴漏,时间不早了,康兰儿快回来了。
“静云,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不然静缘师太要找来了。”
枣核还在静云的嘴巴里,含着,苏桃伸出手,她吐到了她伸出的手上。
小静云也有些困了,苏桃说让她回去她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桃熄了灯,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了静缘师太的房间门口。
看着静云进去后,她才偷偷地溜去了后院。
后院很静,苏桃坐在亭子里,静静望着月光下的绿竹。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两长一短,是康兰儿回来了。
苏桃慌忙跑过去开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康兰儿怀里抱着个黑色的包袱斜着身子挤了进来。
苏桃随手关上门。
两人蹑手蹑脚回厢房。
进了房间,苏桃过去点上油灯。
屋内亮了起来,康兰儿坐在她的床边向苏桃招手,言语中是掩不住的兴奋:“阿桃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你最近瞎忙什么呢?”
康兰儿从包袱里掏出几张纸,递给苏桃:“看看。”
苏桃打开看,是三张纸,上面有字也有画。
字看不懂,上面画的画能看懂,每张都画了个男子,年龄大小不一,长得也不一样,但是看着都不像什么好人。
苏桃看着那些人像,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不是好人。
“这是什么?”
苏桃问康兰儿。
康兰儿拿过其中一张纸,指着人头上面的两个大字,一顿一字道:“缉,拿。”
“缉拿?抓坏人的?”苏桃如此猜测。
康兰儿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这个东西叫海捕文书,官府张贴出来,让大家帮着一起捉拿犯人。捉到了送到官府,可以领赏。”
康兰儿把三张海捕文书都拿了过来,指着上面的人道:“这三个人,都是犯了打家劫舍杀人的罪。抓到了官府一人悬赏三百两,抓了这三人就是九百两。”
苏桃惊,这么值钱。
“别忙着震惊,这点儿悬赏金一点儿都不多。有些海捕文书上的人值三千两呢。”康兰儿说着伸出三个手指头。
苏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她觉得她一辈子都见不到三千两。
“官府发海捕文书,就有专门做这个营生的,说书的说的那些侠客,很多都是靠领海捕赏金生活。”
苏桃点头附和。
“咱们这个偏远下等县,赏金出的少得可怜,我猜那些侠客们都不屑过来。这三个人还没有被抓到。有人在寻他们的踪迹,咱们到时候把消息买过来,去抓了他们领赏如何?”
康兰儿掰着手指头算,“赏金你六,我四。寻人买消息等一切花销都从我那份里出。”
“……”
苏桃吓得赶紧跳开,连忙拒绝:“别别别,我可抓不住他们。”
“你有一棍子干倒一个壮汉的能力,你怎么就不行了?”康兰儿郑重看着她说。
那时候危在旦夕,她就是做到了。
这种事她又没做过,心中自然害怕。
苏桃被康兰儿的主意彻底吓到,跑回自己床上躺下。
“太晚了,赶紧睡吧,明天再说。”
康兰儿把东西收进包袱里收起来,也躺到床上。
睡前还不忘再次游说苏桃:“阿桃,你好好想想。你未婚……你未来夫婿是读书人是吧?读书人最耗钱。”
苏桃闭着眼睛,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