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青木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石溪喜不自胜,这姑娘终于松口了。
他哪里知道,赵青木压根不知道一文钱是多少,心说不过好在这人开口说了价格,回头她再和顾见春商量一番就好。
倒是让人啼笑皆非的结果。
此时门口跌跌撞撞跑回来一个人。
是跟着顾见春去取水的小辙。
小辙手中拿着两个竹筒,一面跑着,一面说:“赵姑娘!赵姑娘!顾公子...顾公子说...”
赵青木一听,急着走上前来,问道:“说什么啊?”
谁知他跑的太急,此刻方停下来,将盛着水的竹筒递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他说...他说......”
“别急别急,你慢点......”饶是赵青木焦急万分,看着他这副模样也不好意思催他,于是只得在原地等着。这小辙终于喘过气来,于是开口说道:“顾公子说,他要再去恨水山庄一趟,要你好生照看陈夫人,不要乱走动!”
赵青木面上一急:“他怎的又要回去?!”
小辙扶着腰,一路小跑,此刻有些脱力,
“顾...顾公子带着我去了溪边,谁承想溪水一片猩红,溪边飘着的净是浮木与残肢......”
“噗——”一旁正在喝水的石溪一口将水喷了出来,一脸诧异。
“哎呀......”小辙呆了一瞬,随即说道:“公子,这水是顾公子辛苦用内力凝聚天上雨水而成的,没什么问题。”
石溪面上有些赧然,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多什么嘴!少爷我是呛着了!”
“哦......”小辙点点头,“那公子您再喝两口缓缓。”
只是不知石溪听他描述一番,横竖也没了什么喝水的心情。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说。
“然后呢?然后怎么了?”赵青木抓着他袖子问道。
“啊...然后顾公子就说自己要回去,托我把水带回来。他说,要赵小姐您看好陈夫人,不要到处走动。若是今日月上梢头他还没回来......”
“就回来去谷......”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化作一道白影飞身出去。
可方行至门口,她却自个儿停了下来,喃喃道:“不对,不能走,还有这陈夫人......”语气甚是懊恼。
这人实在可恶,拿定了她不会丢下病人不管,就一个人去涉险!
她顿时想起什么,抬眼看了看那躺着的人,却兀自惊叫了一声。
众人闻声,回头一看,谁知那干草上空空荡荡,哪里还像是躺着个人?
不知何时,沈惜霜自己走了!
赵青木一跺脚,提气追了上去。
长靴踩在断裂的枯枝上,焦黑的枯枝发出了苟延残喘地“咔嚓”一声,如同沧桑老者在世间发出的最后一声呻吟。
分明万籁俱寂,只余细雨绵绵之音,来人却仿佛能从这幅图景中想象出那时的惨状,惨叫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硕长的剑轻轻划过满是灰烬与血迹的泥土上,不远处,寒风带着最后的火焰正舔舐着瓦砾残壁,地上飘散着点点火星,是风卷起茅草的余烬飞起,却又被冰冷的雨点沉沉打落回泥潭之中。
只剩下一半的屋顶上,那被烈火蚕食殆尽的断木如同人肉剥落后显露的白骨,在旁不知为何有个大坑——不过来人很快就明白了。
“啪嗒——”一具身体从屋顶坠落下来,激起了地上的残灰与血污。
几只山雀惊得振翅而逃。
便是躲在屋顶上的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雨滴在剑身上汇聚而落,最终在沟槽中书成“青山”两字。
这火烧不尽似的,就是这雨也没法浇灭它的嚣张。
像是在向每一位来人骄傲地彰显着自己的威名。
万寿魔宫。
他胸中血气翻涌,平生第一次这么厌恶杀人这件事。
而万寿魔宫,不仅杀人,还要将他们的希望破灭,将其虐杀致死。
罪不容诛!
来人叹息,此处比他预想的还要破败。分明半日之前还端整大方的恨水山庄,如今只余断壁残垣,还有这难以数尽的残肢断臂。在庄外,他尚且心存希望,逐个探查。如今踏入山庄大门,看到这血流成河,满地残破的光景,或许能找到还在动的,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只可惜,已经要走到正堂,却没有听到除了雨声,自己的脚步声以外的一点声响。
太静了。
若不是魔宫手段残忍,那便是——
有人比他先一步来到此地,且将这里再次清理了一遍。
而算着时间,此时这人未必离开。
他的手在剑柄上紧了紧。
越过后堂,便是后山瀑布,也没有藏着人的可能。
想必那尸身残肢,便是从此处漂至山下的吧?
有没有人,一看便知。
后堂里先入眼的是几丛假山,其后便是那小辙所见的几十口棺材。
此时棺材业已被烧得残破不堪,而那蒙着黑布的铁笼,此刻笼门打开,其间空空荡荡。
穿过回廊,便到了后堂。
回廊断木丛生,他不得不借着轻功,越在其上,三两步便要穿过。
突然一阵内劲如同水波,以人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激越而来。
他之所以看到,皆是因为这四周雨点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一跃而起,落在了屋顶上。屋顶建木摇摇欲坠,随着他落定,“砰”地一声,一截梁木掉下,正落在那“水波”的路径上。
那梁木平白地抖了抖,落在地上,砸成了两半。
却是切口平齐规整。
随即一阵轰鸣震动,连同顾见春所落脚的这片房屋皆是拦腰一断,顶上便径直落了下来。
顾见春无奈只得落回地面,正巧瞟到一处角落里端坐着一位白发黑衣的老者,身前还有一位倒下的人,看不分明,只觉得两人皆魁梧壮硕,怕都是练家子。可说是习武之人,此时生命垂危之际却一动也不动。
眼看着房梁落下,这屋顶也要倒塌下来。
无论善恶,再怎么说也是活人,那顶上断木土块皆是倾盆落下,他想也没想,飞身上前,抽剑就将木石土块纷纷击飞,好让这两人不至于被砸伤。
一时间尘土飞扬,他一只左手却将剑舞得风生水起,只听“叮当”作响,顾见春臂力惊人,很快将两人头顶上那些夺命动落石都挡开,可便是如此,再迟钝的人也该想起要逃命了吧?这二人却安如磐石,也不惊慌,只可惜眼下满目尘埃,也看不清对方面容,只觉一股浓郁的血气弥漫在空中。
血气?
他有些疑惑。难不成是什么魔宫孽党?可方才他行至此处,分明是走在敞亮大道上,若是魔宫之人,岂不是早就看见自己了?眼下自己来到面前,对方两人也并未发难。
出现在恨水山庄的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