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点头:“想好了。”
“哦?”
“叶公子,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她淡然问道。
此话一出,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朗声笑道:“你是这么想的?”
夜来皱了皱眉,她断然不知道对方作何打算,可是也不能输了声势。
“叶家纵横江湖几十载,也算是声名赫赫,独霸一方。可惜先考亲信旁人,将叶家基业尽数毁了去。如今竟要我为仇人之女效力,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仇人之女?她倒是听说过叶家的兴衰旧闻,却不曾想到与皇室还有这般渊源。
“我有心认祖归宗,可谢家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你说,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不语,这等秘辛,却无从查证。就算是她在东宫数年,也未有耳闻。
“万寿宫肆虐九州,无心教亦与之勾结,这等乱数,他谢家冷血冷情,我却怎能放任不管?”
“无心教?!”她蹙眉,无心教来了。这等事,竟闻所未闻。
她行走江湖多年,无心教的传闻当是耳熟能详。此前上了一次天雪山,便是计划周密,却也为之察觉,落得个满身旧伤,方知这无心教似传闻一般诡秘邪祟。后来在无缘山上,那几个无心教徒亦是如同鬼魅,出手妖异,绝非浪得虚名。若非她寻到对方阵法门路,逐个击破,恐怕今天也没法站在这里。
是了,还有那团黑雾,至今想起,余痛仍未消散。
还有救下她的那对无辜母子……
她目光凝然,刹那间心中百种念头纷沓而至。
她心头一跳,竟是久违的一股温热涌起。
“好。我……”后话还未说出口,突然不知门外是谁嚷了一句:“她要唱了,她要唱了!收声!”
几人皆是回头看去,此时透过层层珠帘,只觉妙音阁的正厅中落下片片粉色花瓣。倒是和屋外的白雪别无二致。他们看不清阁楼之下是何光景,只是如此光影绰绰,花雨纷纷,倒也能想象得出那台上之人是如何一副神妃仙子的做派。
人未定,歌已起。
那落玉便嘟囔了一句:“又摆这穷酸架势……”
叶染衣遂回过神来,笑道:“仙子不去为之奏曲么?”
“爷说笑了,这妙音阁虽有三绝,可断然是没有‘三绝’同台之说。”她转了转美眸,换了副笑脸说道。
“哦?这是为何?”叶染衣登时来了兴趣。
“也并非什么秘事。”见对方今日终于将心思转到自己身上,于是她掩着娇唇笑道,“只不过是以前来了个贼秃,说什么‘三绝’不能同台献艺,否则必见不祥。这么多年了,妈妈也未曾允我们几个一道上去,都是各做各的。”
叶染衣笑了笑:“竟有此事。”也并非惊讶,只是猜测起她口中的僧人又是哪位僧人。
“是啊,爷,若是要同台,如今您岂不是就见不到落玉了。”她亦是跟着对方的脸色笑了笑,端得是千娇百媚。
叶染衣不再与她调笑,抬头看向了门边的人。只见她侧目而望,竟是在凝神细听那台上之人唱曲。于是问道:“想不到阁下也是风雅之士。”
落玉暗暗啐道,什么风雅之士?不过是耽于风月情事的好色之徒罢了。
夜来摇了摇头,回头说道:“你听,她好像在唱你。”
叶染衣一惊,于是也凝神倾听。
只听那如同林籁泉韵的歌喉,此刻正不疾不徐地唱着:
“褪红帘外,正怨霜华骤,又添凄清。
一曲柔情千万缕,皆是当年痴绝。
絮尽游丝,叶飘梦影,往事凭谁说。
那堪回首,山河老泪如血。
愁绝王城遗骨,白州旧人,两地无消息。
赢得天涯知己意,哪管义气何极。
风花事尽,何幸,轻与小楼别。
既已落盏,只管速速归去。”
这前半段,竟是在唱叶家旧事,而这后半段……
他当即站起身子,对着她说:“快走!”
夜来心中一紧,也察觉出不对,于是身子便跟着飘至窗楣。她一个翻身,却消失在了两人面前。此时楼下一阵喧哗,歌声暂歇,她倒也没傻到直接落下去,而是借着飞檐遮挡,跃上一旁的屋檐,当即附身探查。果然,门外不知何时,竟被一众帝都禁军团团围住。
“宫中查案,闲杂人等通通让开!”
一首领模样的人取出令牌,就要往里横冲直闯,将这些莺莺燕燕吓得花容失色。
荣华宫亲卫。她倒是看了个明白。
是谢京华捕风捉影,派人寻了过来。竟闹得如此大的阵仗,也不知道该说她有如此面子,还是说谢京华实则色厉内荏,不善用人。
她侧身望去,那叶染衣断然不是出门迎接之人,此时竟仍然坐了回去,闲闲品茗。
那首领已经行至楼上。
此时堂内鸦雀无声,众人哪见过这架势,皆是大气也不敢喘地伏在地上。
“贺副将,此举是何意?”他倒也不慌张,端起茶盏,左右端详起来。
未见其人,此声当是清晰无比,中气十足。那位贺副将身子一顿,当即找到了叶染衣所在,对着门前便是单膝而跪:“统领,末将奉公主之命,前来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