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盈盈眼波一转,顺势接过干粮笑道:“曾公子惯是会说笑,却不知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说来也怪,我只觉脑中混沌,再一醒来,就在这儿了...”曾不悔转念一想,这感觉倒是似曾相识,“诶,和尚,是不是你搞的鬼?”
在南音湖遇袭之时,他就曾见识过这和尚宛如妖异般的本事,难不成是他在作怪?
“呵...”般若紫阳笑了笑,方欲开口,秋盈盈却是要替般若紫阳解围一般,有意岔开话题。
“曾公子就别再作弄这位小师傅了,您无碍就好。”
秋盈盈替曾不悔拭去脸上薄汗,看着他面上疤痕,倒也不惧不畏。
“——数月不见,曾公子都有些瘦了...”
曾不悔干笑一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将这心中无端生出的怪异感尽数归咎于一旁平白多出来的第三人。
“盈盈姑娘哪里的话,出门办事嘛...风餐露宿也是难免的。倒是盈盈姑娘,怎的会到了这地方?又怎么......”
他一语未尽,又仔细将对方打量一番,虽说她看着些许狼狈,却没觉出什么外伤,遂安下心来。
哪知曾不悔无心之问,却叫伊人红了眼眶。
“......曾公子不晓得,自打您离开,盈盈每日每夜都盼着能与您再见上一面,生怕...生怕就......”
她一语未毕,却跟着拭了拭眼角。
曾不悔见状,连忙温言道:“盈盈姑娘,你...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秋盈盈却更是泪如雨下,顺势倚在了曾不悔怀中。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此时当着般若紫阳的面,曾不悔却只得窘然抚了抚伊人香肩,以示宽慰。
只是她一面低泣,一面将帝都近日发生的大事与曾不悔说了个分明。曾不悔本是满腔疑惑,听着听着,却听见她哭诉自己如何被逼着进宫献艺,如何被叶家利用,又如何成了纵火谋反的替罪羊,不由怒火中烧,扼腕痛斥。
“——那狡诈狠毒的叶染衣,若是给小爷撞上,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呜呜呜,盈盈自幼无父无母,皆是依着妈妈肯赏盈盈一口饭吃,又承蒙曾公子厚爱,这才打定主意好好活下去,谁晓得那叶家人如此…如此不讲道理……一把火烧了盈盈的安身之处不说,还让盈盈替他们担罪,如今盈盈无处可依,整日里东躲西藏。好在那位掌柜的好心,肯让盈盈暂且歇脚。”
秋盈盈一面抹着泪,一面抽噎道:
“——只是好景不长,近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伙人,整日都在搜查镇上的生面孔,我生怕他们是来捉我,便只得寻这破庙躲着。若不是盈盈命不该绝,遇上了曾公子,盈盈真不晓得还能苟活几日......”
须知这秋盈盈亦是自帝都一路来此,却没料想那帝姬如此雷厉风行,才短短三日,便已派兵将永州大小镇县关隘封锁殆尽。她方行至观音镇,她与叶家人的通缉令却已遍布整个永州。不得已,她只能暂滞于此,正愁着如何脱身,谁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这老相识既送上门来,这秋盈盈便想借机用他一用。
曾不悔一听这话,却更是深信不疑。想这位盈盈姑娘在帝都孤苦无依,那进宫献唱皆是错一步就杀头的买卖,自己却没能帮上什么忙,倘若不是机缘巧合来了这观音镇,真可谓是无处相逢。瞧着她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曾不悔心中怜惜不已。只恨自己如今没个一官半职,此时自身难保,一时却想不出什么法子替她解难。
末了,待秋盈盈泣声渐止,这才矜然坐正了些。只听她正色道:“曾公子,莫再说盈盈了,倒是您,怎的会来这观音镇?”
若她记得不错,这曾不悔平素不喜佛门中人,如今竟与一个和尚同行,又到了这禅门之地......
“我么...”曾不悔挠头看了看闭目打坐的般若紫阳,思忖片刻,遂答道,“前日里我那东家接了一桩生意,怎晓得被人截了胡,如今正是气头上,遂派我来这观音镇,查查他们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
眼见着秋盈盈听得倒也认真,曾不悔哂笑一声,摆手道:
“唉,这生意做得大了便是如此,你晓得干我们这营生的,皆是四处漂泊,成日里惯是找人麻烦居多。打打杀杀的,不提也罢!可莫要污了盈盈姑娘的耳才是。”
秋盈盈摇头道:“曾公子哪里的话?盈盈素来视曾公子为知己,承蒙曾公子信任,才能听来这些江湖趣事。倘若曾公子再说些什么客套话,盈盈反倒是要觉着生分了。”
她跟着美眸一转,看向那般若紫阳。
“曾公子莫怪盈盈多话,却不知这位小师傅该怎么称呼?平素可有什么禅门清规?倘若盈盈在此待着不便......”
“诶——这寒冬腊月的,怎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受冻?就算有什么破规矩,让他自个儿出去便好。”曾不悔赶忙截住话头,继而介绍道,“他叫般若紫阳,自扶桑而来,与我顺路同行,盈盈姑娘不必忧心。”
“扶桑......”秋盈盈似是一愣,随即收神笑道,“盈盈还是头一回见海国人呢。”
般若紫阳闻言,笑而颔首道:“小僧有礼了。想必这位便是曾施主常提的秋施主吧?百闻不如一见,秋施主果真貌比观音,声若天籁。想来,也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哪里哪里,小师傅言重了。”秋盈盈浅笑回礼。
般若紫阳冷不丁地问道:“却不知秋施主可曾听过南海秋氏的传闻?”
秋盈盈笑意不减:“未曾听说,不过盈盈愿闻其详。”
“唉...出家人不打诳语,实则小僧也是略知一二。”般若紫阳叹息道,“既然秋施主不知,那便是小僧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