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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挽君之泪
    在赵挽君包扎伤口时,有数名官员联手将一老官推出了城。

    老官皱纹满脸,泪湿眼眶,但却一步步朝着旭国骑兵的阵营走去。

    旭国当真如言所说,三日未犯。

    赵挽君得知后,简直气急。

    她声音沙哑:

    “你们......”

    “愚蠢啊!”

    官员中,也有不低于赵挽君官职的人,顿时冷哼:

    “你只想着反抗,却看不见我们的士兵是何等的疲倦!百姓,也需要休息!”

    赵挽君闭目长叹:“你们这是在亲手葬送满城军民的性命和名誉啊......”

    “乾国若是存留火种,你们将是可耻的降者。”

    诸官不语,与赵挽君产生了极大分歧。

    三日后,双方再次拼了一场。

    赵挽君伤势愈重,勉强退敌。

    那骑将登临城下,再问:

    “可有官员送出,我们可再息三日战事!”

    诸官这次不再问询赵挽君,直接暗中强逼着一个小官员出了城去。

    那小官员哭喊着,可城门紧闭,不曾动摇。

    旭国骑将冷笑,将这小官员拖至马后,一路拖行回去。

    黄土染血,痕迹醒目。

    如此,三日又三日。

    城中的百姓和士卒休息够了,却不想再打。

    每当骑将要人,官员们便将小官们推出去,甚至暗中绑了百姓,装成官员送出。

    反正旭国要了人之后,也是马上就会弄死。

    骑将遵循着自己定下的规则,每三日要一官员。

    只是,他脸上的笑意,越发耐人寻味。

    城中,人心惶惶,但又不肯结束这苟且的日子。

    能送出的官员越来越少,百姓们也对官员起了戒心。

    赵挽君气火攻心,养伤时,伤口感染炎症,发生高度热症,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

    夜中无光,已是三日之期又到。

    今夜已经是最后的时限,再不推个官员出去,旭国骑兵恐怕就要再打过来了。

    那些官员急红了眼,一咬牙,竟然准备把赵挽君也推出城外。

    他们把赵挽君绑了,抬到简陋的板车上,一路往城门口送去。

    火把照耀,微微点亮了黑夜。

    百姓们闻声而探,震惊之下,却只是缩回了眼神,不敢吱声。

    人群中,安月的探子相互对视一眼,连忙穿梭忙碌,在城门口准备救人。

    这赵挽君关乎甚大,可不能就这样被害死。

    他们原本想再观察一阵子,再与赵挽君接触,可现在不得不提前了。

    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抬着板车,看着板车上躺着的虚弱人影,眼中闪过不忍。

    赵挽君自战乱发生起,就在竭力庇护无辜百姓,他们自然也受了照拂和庇护。

    如今,却要亲手将恩人送给外敌,只为保几日的安宁。

    他们内心不断谴责自己,可身体却坚定不移地将赵挽君往城门口抬去。

    火把偶尔烧出噼啪响声,每一下,都仿佛响在了赵挽君心头。

    官员们在板车旁催促着,生怕晚了时间,旭国骑兵就会趁着夜色进攻。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将赵挽君当做了贸易的商品一般,哪里有半分不忍。

    赵挽君虚弱的脸上闪过怒意,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悲凉:

    “你们,当真是愚蠢啊......”

    “满城军民的战意,已被你们毁尽!”

    “他们,将为旭国骑兵刀俎下的鱼肉!”

    她脸色苍白,声音虚浮,有气无力。

    伤口感染,炎症严重,她已经几近昏厥。

    可她只是死死地转头,盯着那些不敢抬头的官员。

    仿佛一头重伤的怒狮,直视背叛自己的狮群。

    官员不敢与她对视,只是催促壮汉们快些。

    沿途百姓,皆围路观看,面面相觑,却又沉默无言。

    “赵大人,赵恩人!”

    “对不住!”

    壮汉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送出赵挽君虽然不能终止战争,但却可以让旭国的骑兵再晚三日进攻。

    他们只想再苟活一段时间,已经不愿再思考任何事。

    也不愿再与旭国的骑兵战斗。

    敌军攻心之计,效果显着。

    赵挽君轻叹,转头看向周遭百姓。

    她目光烁烁,心有颤意。

    “可曾有人为我出言?”

    百姓们都不敢接触赵挽君的眼神,纷纷回避。

    满城百姓,竟无人敢直视赵挽君的烁烁目光。

    赵挽君心中了然,嘴角扯出刺眼的讥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眼角,终究是有一滴晶莹的泪落下。

    赵挽君不惧京城贪官污吏,不惧黑暗中的腌臜之人。

    哪怕拼得赵府不存,自己也前途尽废,差点身死。

    哪怕冷嘲热讽不断,上司下属尽立腌臜中,她也不曾放弃心中的公道。

    她坚信,世间终有公道在;恩义,自在人心。

    身而为官,就定要不负肩上之责,护得民生安宁。

    这是她心中最坚定的决心。

    哪怕贬职边城,身后再无人,她也誓要做好自身职责,除恶安良。

    虽说遭遇诸多恶事,性子冷漠了些,杀性也更重;但那颗心,却还是滚烫。

    可现在,她真的动摇了。

    贪官污吏害她,她不惧。

    权贵恶臣压她,她不畏。

    可百姓只是偏过头去,不敢看她,赵挽君便觉得,胸口是何等的发闷。

    满城庇护之人,竟无一人为她而出言。

    微弱的火光之中,赵挽君抬眸,望了一眼星月不显的灰暗天空,慢慢闭上了双眼。

    仿佛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任由板车驮着自己走向城门口。

    她一袭绛红色官服,早已破碎不堪,衣角袍边,尽是刀砍剑痕。

    脖颈间那刺眼的刀疤伤痕,暗红发沉。

    赵挽君静静地躺着,颠簸间,长发披散,靓丽的容颜,此刻只剩苍白。

    这一刻的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在后悔自己当年满身锐气,害了赵氏。

    或许在回想当年的意气风发,心生感慨。

    也或许,在讽刺自己,是何等的天真愚蠢,以为人性本善,结果终遭背弃。

    此刻,她躺在板车上,也仿佛已不是当年满身锐利之气的赵司衙。

    不是那英姿勃发的侯门之女,而是一个即将走入地狱深渊的无助女子。

    那颗晶莹的泪水,无声落下,掉落板车之上,摔得粉碎。

    一如赵挽君百感交杂的心。

    板车轱辘在泥泞的地上驶过,百姓们沉默无言。

    他们眼中有挣扎,有不忍,可最后,终是再度低下了头。

    而城门口,安月的几名探子,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