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翰墨站起身,脱下了自己缺了半截袖子的外衫,头也不回地递给了柳清砚。
“我料想你也不愿穿这家伙的衣裳,便先将就一下吧。”
柳清砚接过那件外衫,轻咬唇瓣,“多谢,你能不能把这家伙弄到屏风后面去?”
意识到她是要换衣服,顾翰墨二话不说抓住殷棠的衣领,拎死狗一样把他拎走了。
趁此功夫,柳清砚借着月光,迅速把身上的纱衣脱了,然后将顾翰墨的外衫套在身上。
也许是经常在糖水铺子帮工的缘故,除了皂荚的味道,她还嗅到一股甜丝丝的气息,倒没有学院里其他男学子们的汗味。
外衫是清懿书院的秋季院服,上好的棉布质地,轻薄但御寒,只是宽松舒适的大袖衫款式没有腰带。
不过柳清砚身量纤细,穿上后衣襟能裹到腰侧去,她将纱衣拧成一股绳,解释地在腰间栓了几圈,羞耻和局促感才终于褪去。
“会长,我好了。”
安全感回归后,柳清砚连说话的声音都沉稳了许多。
话音落下,屋子里的蜡烛再次被点燃。
柳清砚绕过屏风,便见殷棠衣衫凌乱地昏坐在椅子上,双手用腰带被捆在椅子背后,嘴里塞着一只足袋。
顾翰墨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认,柳清砚的确是灵秀如烟,便是随意裹件外衫也难掩清丽绝伦。
怪不得殷棠纠缠她几年不放。
这样的容貌幸亏没有生在寻常人家,否则会是场悲剧。
他正想着,便见对方的脸色在看见殷棠的一瞬间生出怒意,而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狠狠地甩了殷棠两个大耳光。
“这该死的狗贼!”
柳清砚恨恨地骂完还不解气,又拿起桌上的茶杯泼了殷棠一脸。
顾翰墨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总觉得书院里的女学生如今都越来越有太子妃的做派了。
昏过去的殷棠一个激灵,悠悠转醒过来,看见二人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唔唔,呜呜呜!”
柳清砚眸光锐利,冷笑道:“没想到吧,临门一脚竟然栽了大跟头,不给你几分颜色看看,还真当我刑部柳家的女儿是吃素的!会长,你帮我按着他的头!”
顾翰墨挑眉,虽不解其意,但还是配合地按住了殷棠,有些好奇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要怎么教训殷棠。
随后,便见她拿起旁边的茶壶,毫不客气捏住殷棠的鼻子,对准壶嘴灌了进去。
殷棠瞳孔骤然瞪大,本能地疯狂挣扎起来,不住地呛水咳嗽。
“唔唔唔……啊啊!”
声音都被足袋堵住,他的双腿不住乱蹬,上半身却被按住不得动弹,只留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出的焦灼声。
顾翰墨见状,霎时领悟到了柳清砚的用意。
茶水从鼻腔灌入身体,会导致耳朵双眼和整个鼻腔都涨涩疼痛难忍,此法与各种水刑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大理寺审讯逼问犯人的一种手段。
他看向柳清砚,对方的神色冰冷至极,浑然不见平日的娇怯,面对这等称得上吓人的情形,手都没抖一下。
很显然,身为刑部尚书的孙女,这姑娘深谙此道。
或者说,这才是他那位平日里温柔娇弱,被无数男学子当作梦中情人的副会长的真面目。
啧啧,连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一壶茶水灌完,殷棠双眼都布满了红血丝,整个脑袋疼痛欲裂,眼球都好像要炸裂一般。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鼻腔胸腔都痛的要死,还是不得不拼命贪婪榨取着稀薄的空气,险些没再撅过去。
柳清砚面无表情地将空茶壶放下,“你应该庆幸我手边没有刑具,否则就不是一壶茶水这么简单的事了。”
这一次,殷棠看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惧和恐色,仿佛是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柳清砚一般。
他恍然间想起自家祖父对刑部柳尚书的评价。
“柳尚书那个老东西,平日一副儒雅温和做派,实际上心肝比谁都黑,下手比谁都狠,他当年可是从小小狱卒爬到大理寺卿之位,又熬成刑部尚书的。”
“可想而知,他当年破了多少案子,刑审了多少犯人,你且记住咬人的狗不叫,在他跟前的时候乖觉一些。”
刑部尚书的脸在脑海中消散,又凝聚成柳清砚的脸,殷棠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见殷棠被折磨的面如白纸,精神萎靡,柳清砚这才摘下他的腰牌递给顾翰墨。
“殷棠身边有死士,皆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除了把我掳来的那个,不敢确定庄子上还有没有更多。你拿着他的腰牌,伪装成门客幕僚,让丫鬟去传令把火团送到藏娇院来,那些丫鬟在庄子上不怎么见外客,看了你的腰牌不敢多问的。"
方才洗澡的时候,她就大致摸清了内院的情况。
顾翰墨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都是普通人,除了在书院里学过的那几招基本防身技巧以外,在死士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即便成功绑架了殷棠,也不敢贸然劫持他出门和整个庄子的人对峙。
万一死士当中有用暗器的高手,那他们就完了,还是谨慎些得好。
“好,你且在此等我。”
话落,顾翰墨捡起殷棠落在地上的外衫,反穿在了身上。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天色昏暗,本就看不太清人的模样,他走出藏娇院外的时候,那两个丫鬟正在向远方惊叹张望着什么。
清懿书院的方向,夜空中有星星点点的明亮正在腾空,很是引人注目。
顾翰墨知道,那是联谊最后的千灯如昼活动,书院里的少男少女们正在放孔明灯。
“大公子有令,把那个孩子带到藏娇院里来,务必要快。”
他上前命令丫鬟,且自称是门客幕僚,对方看了腰牌果然连问都不敢多问,就匆忙转身去找管事了。
顾翰墨心底微松,回到东厢房的时候,却见柳清砚神色诡异地抱着那个装蛇的花瓶,不知在想些什么。
“事情成了……你这是做什么,不会想砸碎了这花瓶,拿瓷片来给他一个凌迟之刑吧?”
这姑娘是不是过于心黑了。
柳清砚皱眉看他,“凌迟乃酷刑,便是我祖父此生都只对一个囚犯用过,他虽然可恨,我也没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顾翰墨刚想回话,便见柳清砚把花瓶递给了她。
“我不过是想再小小教训他一下,殷棠怕蛇,你好人做到底,帮我将这条蛇塞进他裤子里吧。”
顾翰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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