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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真少爷的窘迫
    没人觉得顾宗年会吃亏,宋平清余光一瞥。只见讲台上的那道身影直直冲着顾宗年的方向走了过去。

    哟,他还敢过去,去劝架吗?

    “你不也是个新转来的么,在这儿充什么大爷呢?”顾宗年看清对方,然后露出一个很恶劣的笑容,“哦,不会觉得自己叫钟鸣,就真的出自钟鸣鼎食之家了吧。”

    顾宗年果然出息了,骂人都开始引经据典了。

    吴启明坐在位置上没动,脑海中却在快速检索与钟家相关的消息:“这个钟家是西山煤矿起家的,后来煤矿生意受管制得越来越严,他们家就转行做了烟花爆竹生意。”

    “和那个谢家有往来?”沈辞问。

    要么这么急着为难人家呢,新同学刚进班就开始意图霸凌了,这也太快了一点。

    “对,谢家是投资旅游景区和度假村的,最近还在试图跨界游乐场项目。”吴启明回答道,“钟家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他塞进来。”

    剩下的事情就不必说透了。

    宋平清心中了然。

    现在的空气污染还不严重,无论是过年还是办白红喜事新店开业等等,都能放烟花爆竹热闹一番,所以烟花爆竹行业赚的并不少。

    不过尽管如此,这样的家世放在白桦学院中也是远远不够看的,甚至还不如吴启明没被选做伴读时的吴家。

    钟鸣被送进学院,为的就是跟谢家谢麟搞好关系,然而关系还没拉近,就被“谢麟其实是谢家报错的孩子”这个消息冲击到。

    眼下看见谢家亲生儿子这副打扮,又自称“收秋后才来学校”,钟鸣便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谢家的态度,想要踩着谢冤跟谢麟搞好关系了。

    这名利场,真是十岁的孩子都开始勾心斗角了。

    钟鸣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刚想继续跟顾宗年对杠,却被自己的同桌扯了一把袖子,使劲儿一拍对方:“你拦我干什么?”

    他同桌见拦不住,搬起自己的桌子就走。

    “卧槽,金俊杰真不愧叫金俊杰啊。”宋平清发出感慨,这拔腿就跑坚决不卷入是非的样子,那真是识时务。

    “人如其名人如其名。”沈辞点了个赞。

    金俊杰搬桌子的动作暂时阻断了谢冤的脚步,很快,谢冤就走到了顾宗年的身边。

    顾宗年瞥了他一眼道:“干嘛,小爷是给你出头呢,你可别不识时务啊。”

    “怎么会呢,我感谢你还来不及。”谢冤笑得很爽朗,“只是我刚来,想请问你桌椅和课本要去哪儿领?”

    嚯~好嘛!这新同学的处境是尴尬了一点,但人是真的勇,人家真的是去缓和气氛的。

    这话直接问的顾宗年傻眼了。

    他不造呀,谁敢让这帮二世祖去自己搬桌子呢。

    当下就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故意给这位新生难堪。

    但是当着新生的面儿,顾宗年好面子。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于是乎扭头冲着宋平清喊道:“大哥!咱这桌椅课本去哪儿领的啊!”

    我收这小弟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宋平清深呼吸,无语地站起身,扭脸间已经换上了很虚假的表情:“那么多东西,他一个新生也搬不完,一起去吧。”

    说着,宋平清起身往外走,刻意路过班长的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示意一起出去。

    班长自打上学期赛马事件过后,就已经非常清楚宋平清有多受到慕容家的重视,很给面子地也站起身:“我是班长,我也来帮忙好了。”

    “那就多谢各位新同学了。”谢冤连连道谢。

    路过钟鸣身边时,宋平清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是那种很礼貌,很阳光温和的招牌笑容,只是说话的语气却很微妙:“新同学初来乍到,你这么说话,丢的可是你家的教养。”

    “白桦学院是巨大的社交场,钟鸣同学,但愿你别为了某些人某些事,得、不、偿、失。”

    最后四个字,宋平清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的。

    说完,宋平清便从顾宗年的身后走过,顺道拍了拍顾宗年的肩膀,语气潇洒:“走咯,帮忙去。”

    大哥发话了,顾宗年只能又狠狠地瞪了钟鸣一眼,跟在宋平清身后走了。

    “咱们不用去帮忙了吧?”刘君曦觉得宋平清拍拍顾宗年喊他走人的那个动作简直如同行云流水,非常有电影中的大哥气质,简直帅呆了。

    “肯定不用,他们四个人难道还能搬不回来东西吗。”吴启明顺口接了一句。

    四人那边出了门没走几步,宋平清就扭头对着班长道:“所以在那儿领桌椅和课本。”

    感情她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才把自己叫出来的呀。

    班长挠头:“课本在教务那边有备份,桌椅要去后勤处。”

    “带路带路。”顾宗年不耐烦道。

    小学组的后勤处距离教学楼有五六百米,四人一同过去。

    顾宗年对着谢冤道:“我叫顾宗年,这是我大哥宋平清。”

    这称呼是真中二。

    宋平清的笑容有些僵硬,却还是冲着谢冤:“嗨~”

    班长见顾宗年没介绍自己,便主动道:“我叫郑玖。”

    谢冤笑了,很明显这回他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我现在的名字叫谢冤,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大家喊我建国。”

    “这名字好,这名字亲切。”顾宗年显然还没忘记自己立了flag要加入少先队那事儿,开口便道,“一会儿你就把桌子放我们那边儿,那个狗日的钟鸣绝对不敢过来找你的事儿。”

    “谢谢顾同学。”谢冤·建国没理由不接受这一番好意。

    “虽然有点儿冒昧,但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问建国。”宋平清突然开口,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你说。”

    “谢家这么对你,他们有给你额外充饭卡吗?”

    虽然说白桦学院每学期划缴学费时,都会硬性要求学生家长必须保证学生饭卡中有不低于一万块的费用,但这点钱在白桦学院的食堂,如果讲究营养配餐,半个月就会被吃光。

    饭量大点的甚至半个月都吃不到。

    从谢家人连新衣服都没有给谢冤·建国买的这个事情上看,他想吃饱饭真的很困难。

    这简直是真假千金·少爷文中最常见的套路情节,因此在看见谢冤·建国同学报道时,宋平清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谢冤·建国沉默一瞬,试探地问道:“咱们学校的食堂贵吗?有能勤工俭学的地方吗?”

    这话把其他人问沉默了。

    宋平清露出一个特别无奈的表情:“不是一般的贵,一份米饭要三十块。”

    谢冤·建国大惊失色:“多少???三十????”

    总算有人跟宋平清一样觉得学校的物价相当离谱了。

    “你住校吗?不住校的学生可以正常出入,去外面吃也行。”这话是班长问的。

    这个建议的前提是除了饭卡之外,谢冤·建国还会有额外的钱,毕竟金城市的物价不是一般的贵,就算出去吃,一天也要三十块打底。

    其实无论是校外内消费还是校外消费,对于这位不受重视甚至被刻意忽略冷待的新同学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负担。

    有些时候,爽文之所以读起来是爽文,是因为作者对于主角在功成名就时的复仇与得意费尽笔墨,而对主角的坎坷艰难则刻意忽视一笔带过。

    “我住校。”谢冤·建国头皮发麻,只觉得前路黯淡无光。

    他在乡野长大,只知道爷爷供自己读书,每年都要种很多地,花很多钱。爷爷舍不得去租那些帮忙下粮种和帮忙收割作物的机器,每每到了播种与丰收之时,都是爷孙俩一起卷着裤管在田间劳作。

    即便如此,剩下的钱也实在是少,爷爷时常需要跑到村口小卖铺去打几个电话,求求这个亲戚,求求那个朋友,好借些钱给自己买课本,交杂费。

    对于那个时候的建国·谢冤来说,读书实在是一件有些奢侈艰难的事情。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朝认回亲生父母,成为了大家口中的豪门大少爷,本以为衣食无忧了,居然还是要为怎么把书读下去而发愁。

    贵族学院的消费离谱到这个地步,而他的那双所谓的亲生父母管生不管养,心全然偏在了自小生活在膝下的养子身上。

    看着是把谢冤送进了人人羡慕人人想进的贵族学校,实际上这简直是一种手段极其高明的家暴,怪不得谢麟会私下叫嚣,说他会很快滚出谢家。

    几人聊到这里,谢冤·建国的眼底忍不住泛起迷茫,亲生父母不亲,养父母心思恶毒,养他长大的爷爷年迈,只有十一岁的他如果真的离开谢家,到底还有什么方式能够让他好好地生存下去?

    即便不读书也行,只要能让人活下去。

    “你不要想那么多。”宋平清两世为人,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内心充满彷徨,“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你饭卡里现在还有钱,该吃吃该喝喝,到时候总有办法解决的。”

    顾宗年冷笑一声:“谢家把你领回来,还能让你饿死?那他们真的不用在圈子里混下去了。”

    他们俩说的话都很有道理,谢冤·建国有被安慰到,但乡野出来的孩子,节俭是刻在骨子里的,面对价格高昂的食堂,时常是只要能忍住饿,就坚决不吃饭。

    这种行为实在让人唏嘘。

    然而谢冤·建国同学的窘迫并不止表现在吃饭上。

    宋平清所在的班级,因为有慕容家和顾家这两个巨头家的继承人在这里镇着,一向班风极好,虽然也有谁看不惯谁,谁家和谁家里有矛盾,但都不敢闹到明面上,顶多偶尔私下里呛上几句。

    谢冤·建国不愧是头顶金箭头的气运人物,虽然穷,但身上并没有什么小家子气,凭借着他的好性格,和人际交往能力,很快融入进了班级。

    再加上他的学习能力也不弱,无论是什么课程的小组作业,总有小组愿意接纳他带他一把,

    但他的校园生活,依旧处于一种地狱级难度。

    体育课没有合适的运动衣运动鞋,几身洗的发白的旧切不合身的衣服来回穿,小组作业时没有合适的电脑设备,跟不上实践课的思维节奏,就连必须参加修学分的社团活动,对于他来说也是压力重重,完全跟不上进度。

    这是寒门与豪门之间的鸿沟,巨大到不可思议,时时刻刻提醒他:你是一个外来者。

    谢冤·建国同学足以被称为整个学校中处境最尴尬的人,既没有天才班的优待,又没有普通学生的物质基础,无论想要干些什么都没有赶上趟的资本。

    钟鸣失去了一个同桌也没长记性,于是接下来又失去了自己的前后桌,成功坐在了讲台旁边成为大护法。

    因为钟鸣时不时地就要冲谢冤讥讽发难几句,顾宗年没少收拾他。奈何人家铁了心要抱谢麟大腿,铆足了劲儿不惜得罪了顾宗年也要针对谢冤。

    钟鸣其实很有一套他自己的逻辑:你顾宗年能护得了他一时,能一直护着他吗?我总能找到你不在的时候收拾他,何况我钟家又不端你顾家的那碗饭,得罪你就得罪了,你能把我咋地?

    顾宗年此人,爱犯浑,爱出岔子,总会莫名其妙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举动,然而刻在骨子里的善良却是实打实的。

    顾宗年不住校,钟鸣却住校,他和谢麟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总能在宿舍逮着人讽刺挖苦。

    这种事儿,谢冤·建国不能往外宣扬,只能自己解决。

    他可不是个怂人,在钟鸣不满足于嘴上逼逼赖赖,开始动手之后,谢冤·建国还手了。

    “我草!你还敢还手??”钟鸣那一巴掌扇出去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收获一只大黑眼圈子,疼的脑袋嗡嗡嗡作响,当即嚷嚷起来。

    谢冤·建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只觉得嘴里有一股血腥味正在蔓延。

    “愣着干嘛,揍人啊!就他这样的,谢家还能给他撑腰???”钟鸣冲着身边的人嚷嚷。

    凭借着近水楼台先欺负人的优势,钟鸣已经抱紧了谢麟大腿,成为他身边最受重视的那只狗腿子。

    “谢家当然不会给他撑腰的。”谢麟很开心地站在一边,抱着胳膊,那叫一个嘚瑟,“谁让爸爸妈妈都觉得他不安好心呢?”

    “打吧,打坏了我负责。”谢麟如是道。

    这句话音落下,与落下的拳头同时迸发的,是谢冤·建国那狼崽子一般的狠意。

    别忘了,光脚的永远不怕穿鞋的。

    谢冤·建国打小干过多少农活,走过多少夜路,不管对面多少人,他都不会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