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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帝王榻,千金囚30
    但魏枝看着她,抓起她的一只手,合在自己手心中,朝它轻轻的呼了口气。

    吹吹,就不疼了。

    孩子总是有着自己的一种直觉,魏枝看着红烟,觉得她应该很疼。

    “吹吹,不疼。”

    魏枝小小声的,用气音轻轻道。

    红烟惊得立刻从床上起身,她蹲在魏枝身前,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点惊讶。

    “枝枝,你会说话?”

    魏枝朝她笑笑,歪着脑袋,喊了一声:“烟烟,姐姐?”

    魏枝那天受到的暂时性失语,这几日,已经在慢慢恢复。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在红烟的面前说话。

    小孩子的音色虽然都是软乎乎的,但细听,男孩和女孩的区别,还是能听出来的。

    红烟在这阁中见人这么多年,几乎是魏枝一出声,她就听出了些不对劲。

    但红烟稍即便用手捂住了他的唇,朝他试探问道:

    “枝枝,你是男孩子?”

    魏枝点头,他一直都是男孩子啊,他还有小鸟唉! ! !

    枝枝有小鸟的! ! !

    系统021:“……”你那点小东西就别拿出来显摆了,以后看你老攻的大鸟。

    红烟这才真正惊讶了,魏枝竟然是男孩子,连张妈妈那样眼光毒辣的人都将他认错了。

    但他一出声,张妈妈肯定能察觉不对劲。

    红烟看着魏枝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蹲在他身前,耐心的小声对他说:

    “记得,日后不要在旁人面前开口说话。”

    “不要让她们其他人知道你能说话的事。”

    魏枝疑惑的看着她,不理解为什么不让他说话。

    红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种事。

    若张妈妈得知魏枝是个男孩子,一怒之下,为了赚回她的本钱,绝对会转手将魏枝卖到那专供娈童给那个达官贵人玩弄的黑市中。

    红烟也是在同客人交谈的时候,才知道,竟然还有比她们这红鸢阁更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那等黑市,可不仅仅是供人欢爱的场所。

    更像是折磨人的地狱人间。

    里面的一些贵人,尤其喜爱年纪小,又长得极好看的男童。

    男子身体且没有女子那般娇弱,被人带到了床上,各种器具都往他们身上使。

    乱葬岗中,有许多无名的幼童尸体,便是出自那里。

    张妈妈本就心狠,眼中只有钱和利益,若是被她知道了魏枝是男孩,为了她的那五十两银子,绝对做得出将魏枝卖到那种地方去的事。

    魏枝若是去了那里,哪里还有命在?

    红烟看着魏枝,像在看家中的幼弟一般。

    她是被家里人卖到这个地方来的,但她跟着父亲要离开家的时候,整个家中,只有三四岁的幼弟抱着她的腿,哭个不停,不肯让她走。

    她十三四岁入的这红鸢阁,如今,大概过了四五年,算算时间,她家中曾经抱着她哭个不停的幼弟,现今,应该也有七八岁。

    同魏枝的年龄差不多。

    想着,红烟眸中对魏枝的怜惜又多了几分,她认真道:“枝枝,听红烟姐姐的话,姐姐不会骗你。”

    这件事,能瞒多久瞒多久。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这世间苦命人如此之多,谁又能管得了谁?

    就连红烟,也不过只能在此时,好心的出声提醒魏枝,不要被发现。

    红烟说的话,魏枝听进去了,他对人的善意和恶意感知很敏感。

    魏枝能感觉得出来,她对他没有恶意。

    ……

    魏枝就这样,在红鸢阁中安置了下来。

    他讨厌这里面的客人,但为了活着,魏枝只能保持沉默。

    他不过六七岁,骨子里剩下的唯一本能,便是渴望活着。

    红鸢阁的夜晚,总是热闹非凡,脂粉味与熏香味混合,铺就一幅幅暧昧糜烂的场面。

    魏枝沉默着,在其中学会分辨形形色色的人。

    自从那里红烟让他不要在旁人面前开口说话后,他便再没在阁中说过一句话。

    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他也知道红烟有一位心上人,是一个穷书生。

    不同于话本中才子佳人的开场,他们的故事,在一场凌乱的情事中匆匆开场。

    纯情的穷书生被同书院的富家同窗带到了这烟花之地。

    却不曾想,对这里的红烟一见钟情。

    红烟被人安排同穷书生同床,第一次,在凌乱的床榻间,竟衍生出了真情。

    魏枝见过那个书生几次,他每次,都会给红烟带一些新奇的玩意。

    他没有进阁中,每次就站在红烟房间窗下的那一棵大柳树下,同红烟遥遥相视。

    红烟收到过他写的很多情诗,红烟虽然不懂诗,但很是珍惜那些书信情诗。

    每到了这时候,魏枝才能在她脸上看见真切的笑意,带着几丝少女独有的情丝,眉眼间都是温柔与思念。

    见他眉眼间都是好奇,红烟小心的将书生写给她的情诗收起,声调轻轻的道:

    “这是姐姐的情郎给姐姐写的信。”

    “枝枝不用好奇,往后也许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她低声的自语道:“喜欢他,念着他,心里眼里都是他。”

    哪怕知道同他没有未来,却依旧会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而心颤不已。

    红烟知道她同那穷书生之间没有未来,但她就是舍不了,放不下。

    她这一生,活得本就不如意,难得遇见一颗甜蜜至极的糖,吃了,便再难以舍弃。

    魏枝看着她,听着她说的这些话,有些似懂非懂。

    喜欢?

    他日后,也会喜欢旁人?

    魏枝摇了摇头,不,他不要喜欢别人。

    他只想好好的活着便好。

    在阁中的日子并非一成不变,待魏枝到了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有人来阁中砸场子的场面。

    宣洲城中有一位爷,格外喜欢红烟,每次来都会直接在红烟房中过一夜。

    他来的时日间隔不长,但偏偏在这一日,发生了意外。

    那男人还在红烟的房子里,赤裸着身子,搂着红烟睡觉时,突然有人一脚踹开了红鸢阁的大门。

    一群长相凶狠剽悍的壮汉直接拿着棍棒滚了进来,在他们身后,是一位穿着华丽的粗壮女子。

    此刻那女子面带怒气,直接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就要往二楼去。

    张妈妈就住在一楼,听到动静后,连忙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半披着衣物匆匆忙忙就出来了。

    “哎哟哎呦,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们阁里的红烟在哪?”

    “昨晚和她一个过夜的那男人在哪?叫那对奸夫淫妇滚出来见我。”

    穿着华丽的那位壮实的夫人直接骂问着张妈妈。

    张妈妈心里一个咯噔,这是家中原配找上门来了。

    她连忙上前拦着人,连连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奸夫淫妇,您一定是弄错了。”

    “我们家红烟,昨夜房里没人,您弄错了弄错了。”

    张妈妈边说着,便朝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人便悄悄的褪下,连忙从另外一侧上了二楼,通知红烟和她房中那名男子。

    那男人一听,脸色微变,连忙起身穿好裤子。

    楼下的张妈妈似乎没拦住人,有一批人已经气势汹汹的上来了。

    那男人一听外面这噼里啪啦的动静,心里一慌,直接赤着上半身,抱着剩下的衣物,就准备从房间的窗户往外跳。

    好在这里是二楼,不算高,有经验的人跳窗挺容易。

    他是跑了,红烟却还坐在床上,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直到门突然被一群人破开,一个壮女人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看了眼红烟,再看了下房中凌乱的痕迹,然后转身问被大汉提着手中的一名小厮,问道:

    “她是不是红烟?”

    那小厮苦着脸点了点头。

    红烟还未反应过来,她内里只穿着一个红艳艳的肚兜,没穿其余的衣物,此刻在众多陌生人的面前,正拉着被子遮掩住自己。

    结果那女人一听她就是红烟,直接二话不说,上来一把将红烟的被子抢走,对着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左右飞快的扇了两个大耳光。

    声音响亮得在场的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扇完耳光之后,直接扯着人的头发,想将她从床上扯下来。

    “骚女人,不要脸的妓子,敢勾引老娘的男人。”

    “就这么缺男人焯是吧?”

    “昨晚和你睡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去哪里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要脸的贱人。”

    红烟被她硬生生扯着头皮,从床上拉扯了下来。

    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既是疼痛,也是因为仅剩的自尊被人硬生生踩碎。

    “你们这些青楼妓院里的婊子们,一个两个的,就是挨打,千人枕万人跨,一群不要脸的贱东西。”

    “老娘今天打死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

    红烟手臂护着胸前,泪水糊了满脸,那女人将她扯到地上之后,又开始对她左右踢打。

    外面有人想进来阻止,结果被那女人带来的壮汉们拦在了门外。

    彼时,已经十三岁的魏枝揉着眼睛,站在人群中,准备看发生了些什么事。

    还未近前,就听到了许多从那位夫人嘴中出来的污言秽语。

    他连忙费力的扒开人群一看,然后看到红烟被那宛如疯了一般的女人狠狠打骂的场面。

    魏枝眼睛瞬间就红了,他趁着个子还小,连忙像条游鱼似的,从那些男人未注意到缝隙中钻了过去。

    他一钻进去之后,连忙抓住那女子扬起来要打人的手。

    那女人见状,目光落到魏枝脸上,再一看他样貌,如此出众。

    一猜,就觉得,这估计将来也是个勾引男人的烂货。

    于是另外一只空着的手,高高的扬起,落到了魏枝的右脸上。

    “啪!”极清脆响亮的一声,实打实的落到魏枝的脸上。

    魏枝脸上的皮肤生得嫩,几乎是她手掌一落下,那张脸,就红了大半。

    魏枝直接被那股力道打得偏了偏头,脸上火辣辣的疼。

    “呸! ! !”

    “你小小年纪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女人心中畅快,嘴上也不依不挠的骂道。

    她那巴掌将落下的时候,赫连钺在一旁,眉眼中怒气横生,下意识的扬起手臂去拦那女人。

    结果赫连钺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穿过他的手臂,直接落到了魏枝的脸上。

    赫连钺这才想起,他无法触碰到这里的任何人,因为这些事,这些人都是在魏枝的回忆中切切实实的发生过的。

    挨饿,挨打,被卖入青楼,被人扇耳光,一桩桩,一件件,在魏枝的上一世中,都是真切的发生过的。

    而他,此刻只能作为一个看客,待在一旁,清清楚楚的看着魏枝的挣扎与苦难。

    他无法救魏枝。

    这个事实,此刻如此清晰明了,让赫连钺竟有些无能为力。

    纵使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但在这些力量面前,依旧渺小如蝼蚁。

    魏枝被打得耳膜剧烈的鼓动了一下,疼痛袭来,但他握着那女人的那只手,依旧没有半点动瑶。

    气氛一度焦灼。

    好在之前没拦住这些人的张妈妈在他们闯上楼之后,立刻召集了楼中的打手。

    一群人拿着棍子和家伙事,气势汹汹的上了楼。

    在魏枝同那夫人僵持的时候,张妈妈带着人上来同人对峙。

    魏枝见此,没有管自己脸上的红肿,从一旁拿起一件衣物,将它盖在红烟的身上,遮住了她仅剩不多的自尊。

    趁着张妈妈同人对骂的当下,连忙将红烟从地上扶起,将她暂时带离人群的视线中。

    将人安置在一间空房后,魏枝给红烟倒了一杯茶水。

    红烟沉默的接过,垂着头,脸上满是淤青和巴掌印。

    她双手捧着杯子,就那样呆呆的坐着。

    然后魏枝转个身的功夫,就听见身后有女子低低的哭泣音传来。

    这不知道是红烟自入了这红鸢阁后第几次哭,声音哭得破碎,压抑又难过,眼泪成了珠串似的往下掉。

    她是妓子,做的事都是让人唾弃万分的事,活该被人扯着脸皮骂婊子。

    但若是人生能有选择,谁又愿意当这千人枕,万人骑,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子?

    或许是有人愿意的,但红烟不愿意。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人给她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