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到一阵酒气,盖头被喜秤给撩起,朱颜眯了眯眼。
“诶呦!这新娘子可真好看!”
撒喜物的婆子夸赞着,身边的丫鬟都捂着嘴偷笑,朱颜害羞,面上泛起红来。
孙廉的面上也泛红,可眼神却很清明,他只看了朱颜一眼,就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朱颜一愣,面上的红渐渐退却,可她还是维持着笑。
孙廉在她一旁坐下,有丫鬟将合卺酒递到两人手中,单手交叉饮下,后又有婆子拿着剪子上前在两人脑后剪下一缕黑发,用红丝线系在一起。
撒喜物的婆子领着身后两个丫鬟往两人身上、床上撒着,边撒还边说着吉利话。
流程走完,丫鬟婆子尽数退去,傻愣在原地的秋意被一婆子也给拉了出去。
室内红烛摇晃,外头的宴席还未散。
孙廉在乾州待的时间并不长,没什么朋友,这场宴席来得又都是长辈,不需要他去应酬些什么,老爷和夫人在就够了。
朱颜的手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摸着摸着就摸到一花生,悄悄攥到手里。
无人开口说第一句话,沉默和尴尬在两人间蔓延。
“你,用过饭了吗?”孙廉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
朱颜本该说用过,也不知是紧张到了极点还是有些害怕接下去发生的事,竟摇了摇头后道:“未曾。”
孙廉起身,走至门口处唤道:“张成!”
“大少爷。”张成推开门应着。
“去小厨房要些吃食来,我和...夫人要用,要好克化的。”
“是。”
孙廉回身,就见朱颜盯着他瞧,颇有些不自在,拿手在嘴前虚掩了一下。
朱颜被人抓个正着,急忙红着脸低下头,只这一下扯到了发顶戴着的凤冠,发丝连着头皮将疼痛放大了一倍,痛呼出声。
孙廉被唬了一跳,忙问道:“你可是不舒服?”
朱颜扶正凤冠,挺直身子后道:“不碍事,不过是凤冠有些沉,适才低头,拉扯到头发了。”
孙廉迈开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出了屋子。
朱颜见人就这么出去了,心下有些低落,手交叠在腿上,低垂着眉眼。
“小姐...大少奶奶!奴婢被人拉了出去,要不是姑爷派了人来寻,奴婢还要被拉着呢!”秋意跑了进来。
朱颜攥在一起的手松了松——原是出去叫人了。
“夫君呢?”
“奴婢没见着姑爷,是一个小厮来寻的,说小...大少奶奶您寻我。”秋意低下了头。
“大少奶奶,奴婢帮您把头上的珠钗都卸了吧。”
“嗯。”
发上珠钗卸了个干净,朱颜才觉自己的脖子松快了不少。
“将耳饰也卸了吧,戴着怪沉重的。”
“是。”
秋意小心将耳饰摘下。
“小...大少奶奶,您的耳朵都红了,呀!这发际边沿都泛红起疙瘩了!”
朱颜抬手摸了摸,这时才微微觉出刺痛感来。
笑了笑道:“无事,只是泛红起疙瘩罢了,不打紧,拿点药膏涂一涂就好。”
秋意退到一旁,低下头:“跟过来的庄婆子被人灌醉了酒,奴婢,奴婢身上并未带药膏。”
“左右没破皮,揉一揉就好了。”
说话间,门被人拍了拍。
“大少奶奶,是我张成。”
“进来。”
张成一直低着头,将吃食放到桌上后就退了出去。
秋意问道:“大少奶奶,咱们不是刚用过吃食没多久吗?怎得又上了吃食?”
“嘘!你就当我没用过。”
秋意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大少奶奶的话她总是要听的。
一直到桌上的饭菜变温,孙廉才回了屋。
秋意便退了下去。
孙廉走到朱颜近前,将手往前一伸,露出个小瓷瓶来。
“我见你凤冠沉重,必会拉扯到头皮,用这药膏涂抹,必能缓解上一二。”
朱颜心头一暖,原以为孙廉是不想与自己共处一室,却没想是出去取药膏了。
伸手接过。
“我自己一人抹不到伤处...”秋意退出去了,朱颜在屋内喊一声就能将人叫进来,可她不想开口。
“我去叫人。”孙廉推开屋门将秋意叫了进来。
略微冰凉的药膏涂抹到伤处,将朱颜适才有些热跳的心也给冷了一半。
孙廉一直等着,等药膏抹完,两人才开始用已经变凉的饭菜。
两人都没吃多少,夜渐深,即便是饿了,也该少食。
饭已毕,桌面上的碗筷也被撤走。
身上的喜服还穿着,孙廉开口:“隔壁屋子热水我已叫张成备好,你先去沐浴吧。”
朱颜面上一红,站起身出去了。
两人先后沐浴完,朱颜坐在床沿边不敢动,孙廉则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朱颜出嫁的前几日被教导了一些新婚夜的内容,此刻她手攥得死紧,心跳得不像是自己的。
孙廉放下手中的书,将身边的烛给吹熄了。
屋内瞬间暗了一大半,只剩下床边的两盏烛还亮着。
孙廉走到床边,将那两盏烛也给吹了。
整个屋子顿时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黑黢黢的一片。
孙廉对男女之事是初次,并不精通,他已尽量放轻力道,只不过后来昏昏沉沉间也顾不得许多了。
临近亥时,他从热烘烘的被窝里起身,给身下的人盖好,自己披了外衣掀开帘子出去叫水。
有婆子端着烛适时进来,被孙廉给拦下了。
叫来跟在朱颜身边的丫鬟问道:“你叫什么?”
秋意抖着身子回:“秋,秋意。”
“你进去将帕子给拿出来。”
“是。”
婆子收好帕子便离开了。
孙廉擦拭了一下身体,后又等着秋意将朱颜擦拭完,屋内的床铺则由别的小丫鬟收拾了一番,两人这才上床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
朱颜扶着酸软的身子硬是被庄婆子给叫了起来。
新妇入府第一天,是要去拜见公婆的,往后的每一天,她都要这个时辰去。
——
芙蕊昨夜没回丫鬟住所,而是留在了庆春院值夜。
她早早便起了身。
许是儿子婚事终于办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老爷昨夜宿在了夫人的房中。